第二百一十一章:她们的剑(第3/4页)

她只想杀瑨王,她要平赵国数十年民怨,也要借此宣泄心中郁积的剑意。

她踩上了台阶,向着上方走去。

“仙力人力与我何干?我是赵国的女帝,我尚在人间,谁敢逐我?”赵襄儿立在他们的中间,停下脚步,等着他们出手。

但两人对视了一眼,喟然长叹,却让开了道路,反而对着赵襄儿行了一礼。

其余玄甲重军立在两侧,长枪如林,亮堂堂地刺出,纷纷指向了她,却也没人动手。

幽深的皇宫里,苍老得不成人形的瑨王躲逃着,他想要吹灭所有的烛台,却不慎打翻了一座,惹得烈火燃烧,反而将自己的身体照得更加清楚。

他呼喊着求救着,祈祷着常樱数的预言成真,祈祷着神灵降世稳定乱局。

但什么也没有。那些人不知是被杀完了还是单纯被吓破了胆,竟一个也没有出手阻拦。

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少女从火焰中走来。

她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年迈的瑨王看到的,最后的场景。

这一场战斗在今后的日子里被渲染得极为夸张,描述得热烈无比,仿佛整座城都是一个刀剑铿锵,战鼓如雷的战场,那位赵国女帝与瑨国之王亮起刀剑,展开的厮杀各有说法,总之皆昏天黑地神乎其神。

但真实的故事里,赵襄儿只是在台阶上一剑将他捅死,然后孤独地坐在黑金的王座上,极目远眺。

她觉得一切都好生无趣。

因为人间无趣,所有那些有趣的往事便显得格外生动了起来。

她顺便帮这座奢华的瑨王宫灭了下火,然后才来到了后院,站在了花开如雪的铁干樱木之下。

所有的物品已经齐聚,她在满树花开中步入了紫庭境。

她原本对于心魔劫是有期待的。

只是心魔劫比她想象中更加无趣。

心魔劫的领域里,她在最初便勘破了自身的真相,接着她走马观灯般再次走过了一生。

这一次的一生里,所有人皆极尽殷勤地服侍她,讨好她,万种浮华加身,千点奢迷醉人,真等云烟过眼之后,却也没有什么值得记忆之处。

心魔劫中的赵襄儿极为冷静,最多的时候,她还是在熟悉的国,熟悉的榕树下,眺望着远方。

一眺十余年。

终于,她来到了十六岁,她在泱泱人流中搜寻着那个白衣的影子,不知为何却没有见到。

仿佛这是现实,而那些记忆才是梦一样。

她的心魔劫不可称为劫,因为心魔幻境中,所有人都在为她铺着道路,殷切献礼,有问必答,没有做丝毫的迷惑。

她没能在幻境中的十六岁见到那个她说不上情感的少年,于是她对于这个心魔劫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赵襄儿斩死了幻境中纸糊的红尾老君,破劫而出。

离开心魔劫之时,她的身后,所有幻境中的人都黑压压地对她齐齐跪倒,仿佛这不是心魔领域,而是她的神国。

她是君临一切的神,哪怕是心魔劫,都不敢对她施加半点不敬。

人间无趣依旧。

……

赵襄儿给她大概地讲了一下当年的故事,陆嫁嫁静静地听着,偶有言语。

话语言尽之后,赵襄儿与她辞别。

“你要走了么?”陆嫁嫁问。

赵襄儿知道她在问什么,她说道:“三年之期过后,他若不来,我便要去往西国了。”

陆嫁嫁又问:“若他回来,你会答应那份婚约么?”

赵襄儿平静道:“我与他许是同道者,但非同路人。”

……

……

断界城里,这半年尤其地漫长。

邵小黎每日坐在王殿的上方,盯着天空,一眼不眨地看着天空中有没有流星划过,一直看到眼睛酸涩难忍。

这一年里,断界城在破碎之后开始陆陆续续地重建,虽然远远及不上过去的辉煌,却也终于延续了火种。

夜除重新去往了雪峡,司命则始终没有回城。

于是年仅十七岁的邵小黎便挑起了大梁,而血羽君则作为断界城新的神兽图腾,偶尔去城上站站岗,感受着人们顶礼膜拜之感。

浑浑噩噩的半年之后,邵小黎终于看到了远处,那跌坠下来的影。那个影极远极淡,好似久视之后干涩的错觉。

但她知道,那就是老大。

她来不及换上最漂亮的衣服,便朝着城外跑了过去。

但最先到达的却不是她。

这一天,这样的结果,夜除与司命也等了许久许久了。

雪峡中,苏烟树拥着夜除。

若没有宁长久搭救,夜除在与罪君对撞的那日便应该死去的。

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每日在苏烟树的怀里才能入睡,而他展露出自己神仙般俊美容颜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截截火烧木拼接而成的残破身子。

苏烟树知道,他就要死了。

而今日,夜除一反常态地起身,不知从何处摸来一颗灵丹,吞入之后,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些力气。

他将旗幡插正,离开了雪峡。

苏烟树知道他这一次不会回来了,她从身后拥住了他,问道:“你其实从不喜欢我,对么?”

夜除微笑着摇头:“没有。”

苏烟树目光凄迷,道:“可你分明不爱我啊,你到底喜欢谁?那个叫司命的女人么?还是你谁都不爱呢?”

夜除对于司命谈不上情感,至多是惺惺相惜。他与这个晚辈所难以逾越的,自始至终都是大道之争。

但今日,他确实是去送她最后一程的。

夜除循着某个方向,最快地在一片沙地里找到了宁长久残破下坠的身体。

宁长久的身体几乎烧毁,根本看不出血肉原本的模样,他躺在地上,甚至连呼吸都无法感知到,这副残破的身体里,所有的骨头都碎裂了,也不知道是何等的力量和意念支撑着他心脏的跳动。

夜除到来之后,司命也几乎同时到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

“杀了他,我们共分权柄,决一死战。”司命说道。

夜除微笑着发问:“你真的想要杀死他?”

司命道:“我本就是来杀他的,你的七窍玲珑心应该能分辨出我话语的真伪。”

夜除微笑着点头,道:“那动手吧,七百年的纠葛,如今也是个头了。”

司命点头道:“开始吧。”

他们来到了宁长久的身体前,一同举起了自己的剑。

邵小黎还在狂奔的路上,剑灵还在体内寂眠,无人可以救他了。

剑刺穿胸膛的声音响了起来。

但刺破的,却不是宁长久的胸膛,而是夜除的。

司命用的是天谕剑经的那一剑,这半年,她早已将那招参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