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在寂寂黎明前(第2/3页)

赵襄儿道:“解我心症的药近在眼前,我如何能不看?”

宁长久叹道:“你这药可不止三分毒。”

赵襄儿本就不服输,宁长久的话语更是激了她一些,她死死地盯着那枚印章,若能见真相,毒入骨髓又何妨?

她的视野里,那四个字的笔画线条不断膨胀,放大,转眼间便成了四座无数乱石堆积的山体,而她的视线要竭力凭空越过那些大山,望见山体后的天空与海。

恍惚间,赵襄儿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接着天地颠倒头晕目眩,她握着信的手指一紧,纸面受力一皱,险些被直接捏烂,而宁长久立刻捏住剑锋,将那架在自己脖子上虎视眈眈的长剑推到了一边,而赵襄儿目光闪动,身体不稳,只听她嗯哼了一声,便身子一软,倾倒了下来。

她的脑海中,那四个字占据了所有的意识,气海犹如焚山煮海一般剧烈地沸腾着,朦胧之间,她望见一个如火的背影背对着她,末世般的颜色被夺去了光彩,她红裙似火,长发如焰,身侧环绕的红羽大雀犹如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血蝶,赵襄儿望见了那抹虚影,心神震颤,她猛地向前一扑,想要在崩坏的识海里拥住她的影子。

“娘亲……”

赵襄儿身子扑倒,双臂环抱,眉眼间的骄傲与倔强里,沾染上了一丝淡淡的柔弱。

但她的身前没有娘亲,她一把只抱住了宁长久,却下意识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心口,识海的翻腾刺激得本就虚弱的她身子一阵挛动,再次昏了过去。

“这药药性可真猛……”宁长久看着她指间死死捏着的信,苦笑了一声。

赵襄儿就像是一只受伤休憩的小兽,紧紧地抱着他的身体,绵绵柔柔的身躯贴在他的胸膛上,未系马尾的长发散落下来,半遮着她没有血色的脸颊,而她轻轻的呼吸掠过发间,亦如呵痒。

宁长久看着她的脸颊,想起了昨日那微醺般的酡红,伸手捏了捏,没好气道:“身体没好就老实一些,还拿着剑,纸老虎吓唬谁呢?”

只是这一幕虽美,但若是赵襄儿忽然醒来,自己恐怕真要被她提剑追杀了。

他将手环到了她身后,覆上她骨感的后背,身子拧转了些,想要将她放置到床上,然后去把不知上哪去了的小龄喊回来,让她替照顾一下这个倔强的丫头。

可是他的计划只完成了第一步和最后一步。

他的手才环上赵襄儿的后背,门便打开了,宁小龄站在门口,手中拎着一坨花纹如雪的肉,她震惊地看着屋中的一幕,道:“师兄,原来你是这种人!”

而宁小龄好像在屋外也站了有一会,方才宁长久口中的嘀咕她也听到了。

“你竟然对襄儿姐姐用药!”宁小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怒道:“师兄我看错你了!难怪早上你还和我睡一起……你,你原来是这种师兄!”

宁长久想着师妹你这样的小身板我能有什么歹念?

宁长久想要先稳定她的情绪:“师妹你听我解释。”

但宁小龄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气呼呼地摔门而出。

屋子里重回安静,赵襄儿依旧软软地趴在自己胸口,那绝美的小脸蛋看得他有些生气,他将她抱着自己的双臂分开,然后把她扳在了床上,他又捏了捏她的脸,略施惩罚之后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下床追了出去。

拎着一坨牛肉的宁小龄并未走远,她坐在台阶上,托着腮,生着闷气。

宁长久在她旁边坐下,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肉,笑道:“原来师妹是出去捕猎了呀。”

宁小龄道:“是啊,没想到师兄也在屋子里捕猎。”

宁长久笑着安慰了她几句,给她解释了一番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宁小龄将信将疑地听着,投来了不信任的目光。

宁长久叹了口气,道:“连师兄都信不过了?”

宁小龄道:“信得过,但是襄儿姐姐这么漂亮,师兄又血气方刚的,我……”

宁长久在她脑袋上敲了敲,打断道:“在你心里师兄就是这样的人?唉,白对你好了。”

说着,宁长久起身假装离开。

宁小龄纠结了一会,提着肉跟了上去,抓住他的袖子,道:“好啦,小龄给你们煮点肉汤补补。”

宁长久叹道:“还是我来吧,这头牛生前好歹也算是帮过我们,死后就别糟蹋它的身体了。”

宁小龄掐了掐他的手臂,道:“师兄去好好想办法怎么打赢那骨头怪,我来给你们煮骨头汤!”

宁长久无奈答应。

……

宁小龄灰头土脸地从厨房里走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这半个时辰里,宁长久一边照看着赵襄儿,一边思考着杀死白夫人的对策。

奈何桥已断,那黄泉虽是一个屏障,但实际上拦不住他们太久。

如今这酆都已成,虽然品阶和它原本要成为的神国雏形差距极大,却也算是一座独立于世间的城池了,它拥有自己的天地,拥有自己的月亮,所以这里游散的灵魂永远见不到光,只能此生困囚于此,非孤魂野鬼,却更似刑罚加身的囚徒。

他不确定手持九羽的赵襄儿能不能斩开这片夜色,但哪怕她可以,她应该也不愿。

她会选择在这里与那白夫人做最后的决战,一是因为临河城是赵国的国壤,她要补全弥补“襄”字的命运,便绝不可将这座城再交到别人手中,二是因为白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羞辱太刻骨铭心,这般骄傲的丫头如何能容忍这些?白夫人一日不真正消亡,这耻辱便一日不能抹去。

更何况,这也是九羽记忆传承里的指向。

白灵骨……

除了那些接近不死的神话生命,世上哪有真正长视久生之物呢?

他想着自己的名字,自嘲地笑着,然后抽出了手中的剑,横在膝上。

宁小龄抓起一捧雪,擦了擦脸上的灰土,然后将那香味浓郁的汤汁舀到碗里,自己小小地尝了一口,还算满意,兴奋地端了两碗走进房间里。

对于宁小龄此次的手艺,宁长久觉得还算可圈可点,但他将大部分的功劳都归功于那算是半个恩人的疯牛——食材太过良好,所以经得起折腾。

而浓郁的肉汤飘香里,昏迷中的赵襄儿鼻子微微抽动。

宁长久放下了筷勺,对着师妹笑了笑,然后拿起了横在膝上的剑,走到赵襄儿的床边,在她清醒之前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赵襄儿醒来时,感觉自己脖颈凉凉的,她皱着眉,感受到手指间依旧摩挲着信封,回想起了昏迷前脑海中所看到的场景,又是一阵头疼。

“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免得受皮肉之苦。”宁长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