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如痴如狂(第2/4页)

所谓“籍贯”,“籍”者,名籍。

洪武三年,朱元璋下诏,所有人户应占籍应役。军发卫所,民归有司,匠隶工部。天文、医药、乐部、僧道者,归于礼部。

“籍”对应的是“役”,也就是工作。

理论上,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不更其役。即使考上科举,也不会改变其役籍,军户还是军户,民户一样是民户,只是不用服役了而已。

“贯”者,“乡贯”也,就是户役所在地,通常就是出生地,或者是服役所在地。

明代,或者说古代王朝,基本不允许人民在土地上随意流转。商人要外出,举子要考试,都必须办理路引。

如果没有路引,逃脱乡贯,或从事不符合本籍的职业,那就是“流民”,按照大明律,要押赴原籍州县复业。

虽然建立了里甲制度,和黄册制度,但是流民的问题从未得到根本性的解决,甚至在明朝中后期愈演愈烈。

流民们通过变更户籍,依附大家族,寺庙的方法,在新的地方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而在黄册库,在州府衙门的典籍上,他们或是不存在,或是失踪已久。

这些捉摸不定的人口,就像是幽灵一样,散布在大明的土地上,成为皇朝的威胁和软肋。

杨休羡当然不知道大明朝哪天会因为流民问题,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就目前而言,单是京都周围的流民已经够让他操心了。

这几年,北直隶地区“映射土地”的情况和逃籍避税的流民越来越多,一边是顺天府和户部收不上税,另一边是寺庙道观根本不纳税。已经对京师隐隐产生了不良的影响,皇上迟早要下手整治。

说到底,兼并土地也好,百姓逃税也好,归根到底就是流民问题。

而收留流民的最多的——就是寺庙。

若是只收容几个流民也就罢了,官府也不会过问,毕竟早就蔚然成风,管也管不过来。

然而上百个人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这广济寺和内皇城就隔着一个庆安坊,是站在皇宫西边角楼上都能看到的地界。

这样的“天子脚下”,藏着差不多一个营的“黑户”是何等让人毛骨悚然的情况。

事情已经严重到必须上报给陛下的程度了。

“万千户啊,万千户……怎么你随随便便插手一个案子,后边就能扯出那么大的动静呢?”

饶是服侍了两朝帝王,在锦衣卫干了十年的杨休羡,都不曾在短短一年时间内,经历那么多大案子。

杨休羡隐隐记得,那些腐儒书生们曾经提过,说赵家的仁宗皇帝,“百事不会,只会做官家”,是天生当皇帝的料。

难道我们的万千户,是“除了做饭,百事不会,只会干锦衣卫”,是天生当锦衣卫的料不成?

“阿嚏!”

这边刚听完了邱子晋同学对白莲教的描述,万达突然感觉背后一凉,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大人,听明白了么?”

邱子晋怎么感觉眼前这万大人一边听一边翻着白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呢。

那可是白莲教啊,我的万大人!

“懂了,懂了。多简单的事儿,被你说的那么复杂。”

万达抹了一把脸。

看把这小邱给激动的,都把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了。

“什么弥勒降世,无生老母,真空……真空家园?啧啧,我还真空牛奶呢。”

万达不屑地说,“你就说它是个邪教不就好了,说那么多我听不懂的干嘛。”

“整个锦衣卫上下,除了你,谁都懂。”

邱子晋很铁不成钢地咬牙。

邪教嘛!以前上辈子万达居住的小区啊,读书的时候,学校的宣传栏上啊,都有普及过相关常识的嘛。

骗财,骗色,骗命,还有鼓动造反,别管它叫什么,总不过就这些套路。

普通人信了之后,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坐牢吃枪子儿。

防火,防盗,防邪教,这点觉悟,本人还是有的。

再说了,老子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护体。诸神不禁,百毒不侵,你们这些古代人就不要为我操心了。

这么一说,万达隐隐约约想起来,小时候在央视六套看过功夫皇帝李连杰演的《黄飞鸿》,里面就有白莲教。

熊欣欣演的那个“九宫真人”就是白莲教的BIGBOSS,是“反清复明”的。

今天听了小邱一番话,万达才知道原来白莲教不只是“反清复明”那么简单,原来它造反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了,可以一直追溯到唐朝。

可以说是几百年来,全心造反。一直造反,从未成功。反复打击,依然造反。也不知道它图什么。

如果“造反界”要评敬业标兵的话,这位绝对是C位出道。

“小邱,别怕。”

万达拍了拍邱子晋惊魂不定的肩膀,“万大人保护你。”

邱子晋叹了口气,还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佛堂的门被悄然打开。

两人双双回头。

一双浅蓝色绣着白色莲花纹路的布鞋,从门外踏入。

从下往上看,来人穿着青灰色的僧衣,腰间是一根用绿色和白色丝带打出的宫绦,系着吉祥纹路的绳结,坠脚是一块小巧的白玉莲花佩。

再往上看,浅灰色的观音兜披在肩膀上,露出尖尖的下巴颏。不点而红的朱唇,配上细长幽怨的眉眼,眉目流转之间,勾魂摄魄。

一阵无名幽香渐渐地扩散在这小小的佛堂内。

“仙姑?”

见到来人,邱子晋同学当场咽了咽口水,发出了由衷的赞美。

万达则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上辈子”的时候,万达的老妈很喜欢听越剧,家里一直放着各种越剧的音乐唱段。万达虽然不喜欢,催眠似得也听了很多。

一句小时候常听的戏词,此时突然涌入他的脑海

从此不敢看观音。

“阿弥陀佛。贫尼玄莲有礼了。”

玄莲尼姑单手立掌,露出玉葱般的纤纤手指,朝他们施了一礼。

眉眼之间,竟与墙上挂着的那副“无生老母”的肖像有几分相似。也不知道玄莲师太是否参照了自己的面目,绘制的佛像。

这玄莲师太作为玄敬老尼姑的小师妹,虽然已经不下三十岁,比不得刚才那个小尼姑来的青春可人。但举手投足之间传达的风情,绝不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能够拥有的。

“听说二位仰慕佛法,想要见一见贫尼?”

玄莲和万达各自入座,邱子晋迟疑了一下,站到了万达的身后。刚才的那个带路的小尼姑则退了出去,转身将门带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万达觉得那股幽香似乎更浓了些。

“是,是的。”

不等万达回答,邱子晋就呆呆地说道。

“听两位口音,是从外地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