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共枕(第2/3页)

那场轰动魔域的婚宴最终在血色之中落幕。

他用陈微远交给他的匕首刺伤对方,道门趁势围攻,设太古炼魔阵,魔尊差点死在其中。

之后一晃经年,从北域至西洲,又从西洲到中洲。

之后……再也没有了之后。

现在年轻的对方正站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何不能成为他的道侣。

叶云澜闭了闭眼,“许久之前,为师便与你说过,我曾有过一个道侣。他生性自傲,独待我极好。然而,其人已远去久矣。为师……感念于他,此生不会再与任何人结为道侣。”

沈殊眼睛发红,“我不管这些。我只想和师尊永远在一起。”

阴影蔓延上叶云澜衣物,冰凉触感隔着衣物攀爬过身体。叶云澜有些慌乱,面颊浮起微红,等到想拔剑却已迟了,那些东西已缠住了他手腕。

他气息有些不稳,“沈殊,你不能——”身躯却骤然落入一个炙热怀抱。

“师尊,我好嫉妒,”沈殊紧紧拥着他,重复道,“我真的好嫉妒。为什么我不能?就因为我来迟一步,所以便要永远被你拒绝吗?”

叶云澜被他紧拥,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就如同他没有办法回答,前世的魔尊和今生的沈殊,是否能够算作是同一个人。

不同经历早就不同的个性,而个性汇聚而成一个个不同人格。

他怕自己分得太清,又怕自己分得不清。

肩头忽然一痛。

竟是沈殊一口咬在了上面。

咬得并不深,只仿佛狼崽子咬人发泄一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叶云澜被他禁锢着,本该生气。

可对方怀抱的温度如此炙热,心脏的跳动透过衣物传递,生机勃勃。

……如此年轻。

他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的人,而今就在他面前。

叶云澜沙哑道:“你只是想要我永远陪着你,是吗?”

咬人的狼崽子闷闷“嗯”了一声。

叶云澜:“我答应你。”

他被阴影缠着的右手艰难抬起,摸了摸沈殊的后脑,哑声道。

“你若是能够一直遵照我之前所言,不再在其他人面前动用自己的能力,好生修行,那为师便永远陪着你,直到生死,才能够将我们分离。”

叶云澜很少会说“永远”。

因为他觉得,这世上永远其实本不存在,事物一切都有尽头。草木枯荣,人之生死,莫不如此。

但他想给沈殊一个承诺。

就像魔尊当年承诺他,除非踏过自己尸体,否则世上任何人永远都别想伤害他一样。

沈殊豁然抬起头,“师尊所言,当真?”

叶云澜:“……我何时骗过你。”

沈殊眼眸变得明亮起来,缠住叶云澜的阴影也兴奋地扭来扭去。

他凑近叶云澜耳边:“那师尊打算怎么陪我?”

叶云澜:“你要如何。”

沈殊:“若我说,我想要师尊和我一起吃饭,一起修行,一起就寝,师尊觉得如何?”

叶云澜:“……就寝?”

沈殊:“同吃同睡,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叶云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随你。”

沈殊得寸进尺:“我还想要累的时候能被师尊抱抱,困的时候能抱抱师尊,可以吗?”

叶云澜蹙眉忍受着那些作乱的东西,“你是三岁小孩?成日只想着抱抱?”

有笑声入耳,沈殊道:“当然不止。我所想要的还有许多,比方说……”

温热的气息打在叶云澜脖颈上,泛出一片战栗。

他还没继续说,叶云澜便打断了他的话,“……你适可而止。”

又扯开贴着他手臂想要钻进里处的一截阴影,蹙眉道:“还有,管好自己的东西。”

他想不明白沈殊到底是怎么被他养成今日这样子的。

明明上辈子对方还没有这么粘人,也不懂如何撒娇卖乖,还……还总向着他索要抱抱。

沈殊觉得今日收获已足够大,于是把阴影收了起来,仍是抱着他,用脸蹭着他的肩,又去亲亲方才失控时在肩头留下的咬痕。

“它们太高兴啦,有时候控制不住。”

叶云澜感觉自己好像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比他长得还高的孩子在他肩头蹭、蹭、蹭,蹭来蹭去。

一炷香过去了。

两炷香也过去了。

对孩子要多些容忍。他想。

要容忍。

容忍。

忍。

忍无可忍。

叶云澜怒道:“一直赖在我怀里,你是路不会走、奶还没断的婴儿吗?之后莫非还想哭着找为师要奶吃不成?”

沈殊忽然红了脸颊。

“师尊,我……我想。”

“……”

叶云澜:“滚!”

……

“哦?他叫我滚?”

水镜之中,陈微远斜斜地坐在软塌上,手边放着酒杯,桌上花瓶里插着一株刚折下的白梅。

香炉有烟雾袅袅飘起,他散发披衣,神色慵懒,支着手望向水镜这边,神色并没有如陈羡鱼想象般震怒,反而唇边含着一点宠溺笑意,看得陈羡鱼心底发寒。

陈羡鱼早已发现,他家兄长这几年变了许多。

若是以前,作为陈族少族长,无论何时,陈微远都会注重仪容,绝不会披衣散发见人。

神色永远波澜不惊,不辨喜怒。

做出每一个决定都经过缜密斟酌,从不会出任何差错。

他是陈族最完美的继任者。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可近几年,他家兄长却仿佛从陈家森然的规制之中跳脱出来,行事全无章法,根本难以揣测。仪容更是放浪形骸,简直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起初家族中还有许多族老对此提过意见,可陈微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极短时间内,这些声音便全部消停了。

而陈微远也从少族长,变成了真正的族长。

前几年,人们提到天机阁少阁主,还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神机妙算,博闻广知。”

而今,却是“孤傲乖张,行事恣意。术通阴阳,神鬼莫测。”

作为兄弟,陈羡鱼能从自己兄长看似乖张肆意的表面下,蕴藏着一丝令他毛骨悚然的疯狂气息。

相比于之前,现在的陈微远更加令他感到害怕。

水镜中,陈微远端起手边酒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梅花的清香伴着美酒甘醇滑入舌尖,他细细品了一下,觉得味道甚好,于是将剩余半杯酒都倒进了旁边插着白梅花枝的花瓶之中。

“天璇,你离家已有多年。”他道,“是时候该回来了。”

陈羡鱼面色一苦。天宗这么好,又有美人成群,能够随时画画,还能安详地当一条咸鱼,没人会逼着他日日观星。

他实在是不想回陈族那个族规森严的族地。

他支支吾吾道:“兄长,我,我还有几幅画作没有完成,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