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了结(第2/6页)

他喊得用力,明明不是深谷,却似有回音一般。

他怕百姓不懂,用最直白简单的言语,将所要做的事喊了出去。

话音落下,四周瞬时安静了片刻,人们面面相窥,紧接着,声音忽然一同爆了出来,四周的人都在议论,不知此事因何而起,又有何根据。

“状告已死之人?”

“事情都过了百年,为了青楼女子翻案这不是有病吗?”

“他是不是疯了?”

“是不是有人想害李家,故意找人闹事?”

“他后背背的难道就是被害死的人?”

“他背着这种东西,多晦气!”

“就是,纯粹是胡闹。”

此时,周围的声音还是厌恶多过接受。

但陈生并不在意。

陈生再赌。

他此举有四个好处。

一、此事闹大,就算太后有意压下,也会碍于皇室的脸面和朝廷的威信不能不管;

二、他告李尹,必须要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一来,若他在没有定数前出了意外,世人必会认为是李家杀他,故而李家不敢妄动;

三、等今日之事传出去,朝中若有心怀正气者,必定会关注他,此举许是会为他翻案增添筹码;

四、事情就如李尹所说,冤假错案只有在政敌想要武器的时候会成为错案。李尹一族确实是势大,但这么多年来,李家树敌绝不会少。而李尹之事,则是陈生送出去的一把武器,能不能扳倒李家,此举至关重要。因此李家的对手只要有心,必然会找上他。包括朝中那些保皇党。

只是在前路上陈生少不得要受折磨。

不过陈生向来不怕折磨。若真的无法翻案,对骄傲的他来说才是一种折磨。

只不过现下的火,烧的还不够旺。他需要再添一把,添上最真诚的血色,以此表明他替人伸冤的决心。

而且只有他惨一些,这件事情传出去才会有爱听的百姓,才会有百姓关注到这里。

若是他能在百姓之中获得声望,那这场仗才有的打。

故而,他必须要为自己增添一些可供世人感叹的本钱。

陈生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喊着:“薛离!”

薛离从一旁出现,手中拿着两块烧红的铁块,铁块的上方是几道铁提梁。

薛离犹豫不决:“你确定要如此?”

陈生没有说话,他表情未变,俨然已经下了决心。

薛离看到这里,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把铁块送到陈生的脚下。

“岸告?!”

一人见此,惊讶地喊着:“他要岸告?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一旁修士许久不入世,不知岸告指的是什么,于是问着身侧之人:“什么是岸告?”

“就是死告。”一旁有人回答:“上告人怕人微言轻,以命担保所告属实,如若败诉,会被斩首。而为了让上级官员重视此案,第一次死告的那人穿上了烧的通红的铁鞋,一路走到了京城。”

听到的人微微瞪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那脚不就废了吗?”

“是啊。”

“不过穿烧铁是为了将此事传到天子耳中,求的是入京直接面见天子。因此在途中,上告人会递出状纸,若所经之处有人接下状纸,可由那位官员作为引荐人,带着有冤的人去面见天子,这时烧铁可以脱下,若是无人来接,那这位县尉就只能一直穿着入京。”

听的人心中不舒服,囔囔了一句:“何必如此。”

可陈生就是要如此,只有他如此,才会加重事情的可靠性。只有他这般赤诚,才会拉过舆论的筹码给自己。

翻案这事绝不能输。故而他无视脚下火热的铁块散发的热度,当着众人的面,褪去鞋袜,将脚往铁块上踩去。

滋啦一声响起,这一幕看得人心提了进来。

火热的痛楚袭来,很快有烟在脚下出现,接着是皮肉被烧的味道。

无法言说的痛楚在这一刻逼得陈生脸色骤变,他的嘴唇失去了颜色,冷汗从额头上低落,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

不过想是这么想,走却是不能。

此时铁块热度不减,过分的痛楚让陈生的头脑混乱起来,他迈不动步子,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有些站不住的想要倒下。被炙热包围的感觉如此难捱,也不知当初被烧死的人都在想什么。

陈生苦笑着,忍了忍,额头青筋暴起,强忍着不适,带着叶女走出一步。而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脚底在走起来之后更是一种折磨。

铁块与脱了皮的脚底互相摩擦,蹭过被烫熟了的血肉,若不是事前有莫严帮着使了一个咒法,想来他如今已经熬不过去,早在第一步的时候就跪倒在地了。

陈生走得艰难,血从铁鞋上溢出,瞧着十分可怜。

薛离虽是想帮他施法压下痛楚,但因周围修士过多,他不敢伸手,怕弄巧成拙,不能达成陈生想要的效果不说,还会让陈生成了笑话,白白受了一回罪。

见他如此周围都静了下来。

叶女的身体十分僵硬。

宁修则是移动着眼球看了过来。

陈生按住惯例,将状纸放在怀中,一半露出,一半藏起。这时要是路上有品阶高于他的朝廷官员来接,就会直接拿过他怀中的信。但陈生并未想过上京的路上有人会接。哪怕是那些与李家对立的人。

毕竟有些事,有些人不会直接露面,只会等他来到京城,才会找上他。

“用……用得着做到这个份上吗?”

“这是真的有冤屈?”

“这叶女莫不成是这县尉的什么人吗?”

“他们年岁相差太多,怎么可能。”

“那只是单纯如此?”

街道上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但这时说的话恶意要比之前少了许多。

“让一让,让一让!”

怀县令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瞧见陈生这个样子,大叫一声:“我的陈卿啊!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让我如何做才好啊!”

他见陈生如此,想去扶着,又怕叶女,急的满头是汗,不知此时应该怎么办。这状纸,他若不接,事情出在望京,陈生别有身份,若是日后陈生身份暴露,他少不得被文人雅客讥讽。他若接了,又会得罪李家,而且事情发生在多年前,谁知真相如何,万一他陈生告错了状,带他入京面圣的官员也会受到牵连。

陈生自是知道他为难,也并未想要他为此受累,只说:“县令回去吧,这事碰不到你。”

这便是保证了怀县令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可怀县令看他那脚,这步子说什么也迈不动。他嘴唇颤动了两下,忽地头脑一热,正想要上前,又听身后儿女叫他的声音。

怀县令回过头,目光触及年幼的女儿,到底是叹息一声,掩着面离去了。

怀县令走了,说明望京不会有人接下陈生的状纸,陈生需要穿着烧铁走出望京。而他能走这么远,已经是全靠毅力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