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2/4页)

陈婆子刚要阻止,却见柔儿端起了酒壶,“今儿大伙儿为我忙来忙去,我得表示表示。”

她斟了几碗酒,分给众人,又替自己斟了一碗,端起来笑道:“平时不喝酒,今儿说什么也得喝,今儿人齐又高兴,我谢谢大伙儿。”

她仰头就把酒饮了半碗,被那辣酒一呛喉,猛地咳嗽了一阵。

她娘担心地要来夺她的碗,“你一个丫头,喝什么酒!”

“娘,这不是高兴吗?”柔儿抱着碗不放。

陈兴按住他娘,“阿娘,你让妹妹喝两碗,自己家里,不妨事的。”

他眸色沉沉,眉头自打柔儿回来后就一直没有舒开。

陈婆子一向肯听儿子劝,这才讪讪不吭声了。

“这碗,敬爹娘,娘生我不容易,七月十四这种日子生产,没少给人说闲话。为了我,娘受了许多委屈。爹护着我们娘仨,在外干活弄坏了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她本不是个多话的人,适才一碗酒下肚,只觉胸腔里闷闷的,什么话都想往外倒。

她举起碗,要跟爹娘碰一杯,林氏等人在旁劝着,只容她饮了一半。

她靠在林氏胳膊上,眼睛红红的,扁着嘴道:“嫂子自小就跟我亲,把我当成亲妹妹一样疼,事事惦记我,替我打算。哥哥宠我,从小乡里就没人敢欺负我,因为我哥会揍□□头可厉害了。”

她边说边笑,声音却是哑的,她这辈子也算不枉了,这么多人爱护她。她不该再贪心,去奢求别的。

她举杯敬林氏,碗口一撞酒洒了不少。林氏按着她道:“知道了,傻妹子,知道你心里有我们,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把碗放下,这杯嫂子干了,你不要喝了好不好?”

柔儿不肯,坚持把碗里余下的酒喝干。她要取酒壶再倒,眼前突然横过来一只男人的手,稳稳捏住酒壶颈,替她斟了小半碗。

她腼腆朝对方一笑,“顺子哥……”

林顺心里有一股火,不停地往上蹿,今儿他本不要来的,陈兴和林氏非要拽着他一块来。近来两家长辈们催的紧,都盼着他和柔儿再续前缘,可他知道,柔儿心里已经没有他了,她几番暗示,说从今后只顾营生,不谈感情。他自也不会硬生生凑上来,惹她嫌。

可喜欢一个人,却怎么忍得住不关心她、不在意她?

她这样喝酒,心里必是有个极大的心结,他想到她如今有什么心事,都不会再与他倾诉,他什么都帮不到,也根本护不住她,想到这里,就深感无力和挫败。他真是个失败的人。

林顺端起碗,沉声道:“阿柔妹子,你什么都不用说,咱们是一家人,我跟你哥是兄弟,又是你嫂子的亲哥,是你爹娘的义子,你待我,也跟待你哥陈兴一模一样,来,这杯酒我饮了。”

他仰头饮尽了酒,因喝得太急,侧过头捂住嘴咳了两声。

林氏笑道:“哥,这丫头喝了好几碗,你还惯着她,不帮忙劝着?”

林顺挑眼瞥了瞥柔儿,见她脸色酡红,托着腮,笑眯眯地坐在那儿,心道:“这是能劝住的吗?她定然是痛极了,才会想用酒来麻醉自己啊。若是这样能让她舒服些,好好睡一觉,喝酒算什么,喝醉又怎样呢?”

一餐饭吃到近亥时,林氏劝着两老去洗漱休息,自个儿把桌子收了,抱着碗去井边洗。

柔儿醉了,适才说着呓语,每个字都是他们听不懂的话。

林氏怕她夜里不舒坦要折腾,悄悄把安安抱出来放在了陈婆子房里。

幔帐垂下来,柔儿歪过头睡熟了。

陈兴在收拾适才烤肉用的炭火和架子,一回头,见林顺立在窗边,靠墙站着。那扇窗里,就是柔儿的闺房。

陈兴心中一叹,丢开手里的东西站起身,低声道:“顺子,你跟我来。”

俩人去了门外的小巷。

林顺靠墙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抬眼道:“什么事儿?”

陈兴犹豫着,半晌方道:“我问你句话,你能不能实话答我。”

林顺站直了,声音夹在风里,听来有些沙哑,“你问吧。”他很了解陈兴,就像陈兴了解他一样,他甚至已经预知到陈兴会说什么。他收紧指头,攥成拳,又舒开。

“你还喜欢我妹妹,对吧?”

林顺沉默。

沉默等同承认。他没反驳,没解释。他喜欢陈柔,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陈兴。

“你不介意她跟过别人,生过孩子?顺子,你想好再说,这不是件小事,但凡你心里有一丁点不舒坦,以后都会酿成巨大的隐患和不安。咱们都是男人,你即便介意,我也能理解……”

“不介意。”林顺答得很快,不等陈兴说完,就干脆了当地吐出这三字。

他说完后,才觉得有点窘,不自在地咳了声,别过头瞧着黑洞洞的巷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我的心思,你不是都懂?你也知道为什么我不来欹县了,也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陈兴垂头默了一会儿,声音里带了几许疲惫,“顺子,你觉得阿柔刚才回来时,为什么那么难受啊?”

林顺抿唇,没吭声。

他怕猜错了,也不希望他的猜测是真的。

他怕一语成谶啊,事关柔儿,他不能不谨慎。

陈兴蹲下来,捻着地上的野草,“赵晋为什么买的外房,大伙儿都知道。他想要儿子,阿柔给他生了个闺女,他也稀罕,是他赵家头一个也是唯一的种。柔儿刚回来时,他正犯着事儿,咱俩多方打听,那会子不是外头都传,他婆娘小妾们都死了?前些日子我又去打听,原来没死,是他怕连累家眷,一个个都安排妥了。我怕柔儿和安安回来,也是他安排的一部分。”

林顺道:“你的意思,觉得赵晋会把她们接回去?还是……”

“阿柔性子柔和,可她也是个有脾气的。赵晋把她撵了,她心里定然伤心难受。真相如何,是咱们猜的,姓赵的自己不说,谁又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今儿这事,我瞧明白了,俩人在外头见了面,多半柔儿没服软,姓赵的也来了脾气,不然不会突然,要抱个不满周岁的女孩儿去祠堂祭祖去。”

林顺点点头,沉声道:“你跟我想的一样,阿柔这样伤心不舍,多半……”

“多半赵晋是想要回孩子。”

林顺重重捶了下石墙,“带走了安安,阿柔怎么活?”

陈兴叹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喊你出来。顺子,你要真不介意她的过去,你就、你就把她娶了吧。等你们再有孩子,她心里空的这块,才能好。”

林顺猛地抬起头来,急喝道:“兴子,你这话说的太荒谬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叫再有孩子,安安是阿柔的命,凭什么姓赵的说要就得给他?从前你我护不住她就算了,难道重来一回,还要眼睁睁瞧着她被姓赵的欺负?这孩子是赵家的血脉不假,可难道她不是阿柔的骨肉?阿柔生她养她带她,凭什么就得双手捧给赵晋?兴子,你怎么能这么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