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河桥上的绞杀(第2/3页)

这个士兵马上作出反应,“我在一个月之前,”他说道,“我注意到去年冬天的洪水给桥的这一端的木材码头带来了大量飘浮的木头,现在木头很干,可以象亚麻屑一样燃烧。”

这时夫人已经端来了水,这士兵马上喝完了,非常客气地道谢,并向他的丈夫鞠躬,然后骑马而去。一个小时后,在夜幕降临时,这位骑兵又重新路过庄园,向着北方他来时的方向而去。他是一个联邦军的侦察兵。

当佩顿径直掉下桥时,他已失掉了意识,象个死人样了,从这种状态中醒来——后来,似乎对于他来说,由于喉咙被强勒得非常疼痛,随即有种被窒息的感觉,锋利的、刺激的极大痛楚象枪击一般从他脖子以下渗透到他肢体的每根纤维,这疼痛沿着非常清晰的血脉而扯动,撕扯着不可想象的十分短暂的间歇。它们像跳动的火光炙烤着他达到一个不能忍受的温度,对于他的头部,他什么也不能意识到,除了冲血的感觉,这些感觉是思维所不能伴随的,他智慧的禀性已经被抹掉,他只是有力量感觉剧痛,他想动一下,被一片发亮的云包围,他现在只拥有像炸裂的心,通过一个无意识的震荡的弧光,象一个巨大的钟摆。随即可怕的突然,这些弧光伴随着刺耳的沙沙作响的噪音向他袭来,在他耳际可怖地咆哮,四周冰冷而黑暗。思维能力恢复过来了。他知道这绞绳断了,而他掉进了河里,再也不会再来一次绞刑,这脖子上的绞索已经使他呼吸困难,他在黑暗中睁开眼,想看看他头上的一丝光亮,但是真远啊,多么不可能的事,他现正在下沉,因为光亮正变得越来越弱,直至成了仅有的一瞥微光,然后又开始变得亮起来,他知道又在向上浮起来,艰难地意识到他现在感到好受些,“要被绞死和淹死,”他想,“这可不好,但我不愿被枪打死,不,我将不会中弹,那不是好事情。”他没有意识到一个结局,但手腕刺痛提醒了他要让双手松绑,他集中全力搓动着,象一个懒汉观看变戏法的技艺,对结局没有兴趣。多么绝妙的努力,如此壮观,如此超乎人类的力量,啊,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全力以赴!太好了,绳子松开了,他的手臂分开了并向上浮起,双手在渐亮的光线中仍看得有些模糊,他用新的兴趣象第一次看着双手,然后,一只手猛地扯掉脖子上的绞绳,绞绳扯掉了,用力甩向一边,它们起伏着象一条水蛇,他想他该对手大喊出这些话:

“手松开了,手松开了。”

绞绳被成功地解开了,经历了一阵巨痛后,他的脖子疼得可怕,他的脑髓在燃烧,他的心一直飘动,现在来了一下有力地跃动,试图从他嘴子跳出来。他整个身体遭受着无助痛苦的无尽磨难!但他双手一点不听使唤,它们很快地划动用力打着河水,他尽力露出水面,感觉到头浮出来了,他的双眼被阳光刺得睁不开,他的胸部抽搐着、膨胀着,随着肺部急剧的疼痛吸了一大口气,他尖叫着不停呼气。

他现在才拥有了肉体的知觉,这些知觉,确实不可思议地渴望和敏感,他的经过可怕干扰的器官系统,现在可以对一些事情作出有效的接收和精选了。他感到水的波纹荡漾在脸上,他听到河水撞击的声响,他看着岸边的森林,看见一棵棵树,叶子和每片叶子的叶脉,看见上面的小虫、蝗虫,亮亮的身躯飞舞,灰色蜘蛛从一个枝桠至另一个枝桠织着网,他看得眼花缭乱,色彩闪耀在一百万片草叶上,蚊子嗡嗡在漩涡上飞舞,蜻蜓的翅膀扇击着。

水蜘蛛的细腿抚摩着,象支桨划着船,这一切都是动听的音乐,一条鱼在他眼前滑过,他听见鱼从水面跃起的击打声。他浮在水面,脸朝着河水,一会儿,看得见的景物象个车轮慢慢转动着,以他自己为轴心,他看见这桥,这堡垒,岸上的士兵、上尉、中士、二个士兵——他的刽子手,普天之下他们都在黑色的轮廓中,其他人没有武器,他们的动作奇形怪状而可怕,他们如巨人一般。突然他听见尖厉的爆炸声,某样东西在他头上击打着河水,溅在他的脸上。他听见第二声爆炸,看见一个哨兵举着枪,一小片蓝色烟雾从枪口里吐出来,水上的人看见桥上士兵的眼睛正通过枪的瞄准器,对着他,他观察到这是双灰色的眼睛,还记得这双灰眼好敏锐,所有著名射手都是这样的一双眼,然后,这人一下又消失了。

一个漩涡卷来,法夸尔转了半圈,他又警觉地看着岸上堡垒对面的森林,一个清晰高昂的声音,单调地在他背后歌唱,声音传到水面,清晰地穿刺进并卷走了所有水域其他的声音甚至耳边水波的拍打声,尽管不是士兵,他有足够的常识去懂得需要细细想、慢慢说出、渴望吟唱的死亡意义,清晨,中尉在岸上正忙碌着。多么冰冷和可怜,他平稳、冷静的音调,迫使这些士兵安静下来,在精确可测的间隔,降临这些冷酷的词语:“全体立正……举枪……

准备……瞄准……开火……”

法夸尔潜入水中,尽可能深地潜入。水在耳边咆哮,象尼亚加拉瀑布,他还听见齐射的雷鸣,又浮上水面,遇见弹片闪闪发光,特别亮滑,正慢慢地摆动向下沉落,一些金属片触到了他的脸和手,然后沉入了水底,一片留在了他的脖子和衣领之间,它有点烫,他抓出扔掉了。

当他浮出水面大口喘息,他意识到在水里已呆了很长时间了,他现在察觉到潜得越深,向着安全就更加靠近。这时士兵们已将子弹上栓,弹片立即在阳光下闪光,在空中滑落。这二个哨兵再次开火。

这个被猎捕的人从他肩上看清这一切,他正用尽全力地游着,他的头脑现在和他的手臂与大腿一样有力,他的思维像闪电一样迅捷。

“这个指挥官,”他推断,“将不会第二次犯指挥不当的过失。齐射比点射更容易躲闪开,他可能已经下令可随意开枪,上帝保佑,我再也躲不过了。”

在离他两码远的四周,尖厉的枪声激起了震惊的水花四处飞溅,枪声渐渐弱了,仿佛穿过空气回到了堡垒,一声爆响搅动到河的最深处,然后死寂!一浪高耸的河水,猛扑向他,使他沉落,使他失明,象在绞死他!大炮在这场游戏中开始负起作用,在溃退的水面的骚动中他自如地摇动头,他听见射歪的子弹在前边的空气中嗡嗡作响,打断远处的森林中的枝桠。

“他们再也不会用这种子弹了。”他想,“下次他们将会装上葡萄弹,我必须死死地盯着枪,枪口一冒烟,我就得躲闪,不然就迟了——这好极了的枪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