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将门女)(第2/2页)

王公公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松,再抬眸,一柄小刀就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郝鹭身形很快,像王公公这样的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郝鹭手里拿着王公公腰间缀着的小刀,这小刀锋利,微微一使劲就能在王公公的脖子上划出一条清晰明朗的血痕来。

“王公公,我再说一遍,我就要这小太监带路。”郝鹭本想贴着王公公的耳朵说话,不防一靠近就是一股夹杂着臭味的熏香味,直把她熏得够呛,赶紧憋着一口气说完了。

王公公是个贪生怕死的,他也真不是想得罪郝鹭,赶紧让小太监们放人,并好声好气道:“既然夫人指定要他,那奴才自然是莫敢不从的。”

周玳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郝鹭身边。

郝鹭猛地一把推开王公公,朝周玳道:“带路。”

周玳取下嘴里的破布,咽了咽喉咙,声音干涩道:“夫人想要去哪?”

“出宫。”郝鹭话罢,率先往前去。

周玳看一眼朝他怒目的王公公,赶紧跟上郝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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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玳方才听郝鹭跟王公公的对话,能猜到这是一位侯府夫人。

郝鹭看着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形不似大周普通女子那般过分纤细羸弱,反而透出一股属于少年的劲瘦之感。周玳还注意到,她的手上有茧。

郝鹭走在前面,周玳跟在后面。

她道:“你是哪家的小太监?”

“是乾清宫的。”

“乾清宫?是那暴君住的地方?”

周玳面色微变,紧张地看一眼郝鹭。

郝鹭轻笑一声,“你怕什么,外头人人都说他是暴君,也没见他将别人怎么样。”

她似乎很爱笑,周玳想,陛下虽然凶,但确实从未责罚过旁人,就算是皇后娘娘整日里戏弄他,他也不过咬牙骂几句。

周玳抿唇,正色拱手,“多谢夫人相救。”

郝鹭摆手,“不必,也不用想着日后报答,我救的人多了去了,若是个个都想要报答我,那我不得忙死了。”

女子开起玩笑来,眉眼都浸润了光。

她生得不是十分美,可那股子纯善英气却让周玳觉得这合该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周玳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可惜,可惜他是个太监,即便他不是,他也配不上这样像太阳一样高贵的女子。

郝鹭突然停住脚步,面色变得苍白。

周玳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溯雪之中,两人撑着一把艳红色的伞,立在一起,红色宫墙之下,白色飞雪之中,仿若一对璧人。

这两个人周玳都认识。

一个是宁远侯府的侯爷,另外一位则是皇后娘娘的庶出姊妹。

“他说有事,原来是为了这事。”身旁的夫人突然喃喃自语,周玳一愣,转头去看她。

郝鹭本是一位飒爽女子,能流血却不会轻易流泪。如今却红了眼眶,仿佛前头那对璧人是那么扎眼,扎心。

周玳突然就明白了。

这位侯夫人莫不就是宁远侯府那位?听说其乃将门虎女,也曾上阵杀敌过,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二十岁那年,她嫁给了宁远侯府的嫡子江昊天。次年,江昊天继承爵位,称宁远侯。

江昊天此人,虽有将职在身,但若非郝鹭娘家势力,他也是万万不能如此轻松继承爵位的。

江昊天生母早逝,侯爷娶有续弦,生有一子,娘家势力颇大,势要夺取宁远侯府爵位。幸好江昊天娶得郝鹭,凭借着郝家的军权,将此爵位收入囊中。

若如此说来,这位宁远侯府的侯爷不说对夫人感恩戴德,也该相敬如宾才是,却不想竟在此处与旁的女子风花雪月。

周玳饶是太监,也能看出这位侯爷对苏嫣初的情意,那双眸子几乎都黏在她身上了。

“公公请回吧。”

郝鹭明显不想让人瞧见如此情状,即使周玳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

周玳明白郝鹭的心情,他转身离开。走了一段路后终于是忍不住悄悄回头,只见那冗长的一条宫道之上,积雪蔓延,红墙绿瓦,郝鹭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身形一动未动,身上肩头都是飘落的濡湿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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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鹭调整心绪,脸上带笑,朝两人走去。

苏嫣初率先发现她,赶紧福身行礼道:“郝姐姐。”

郝鹭朝她回礼,然后转头与江昊天道:“你说你有事,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就是来给她撑伞。

江昊天看郝鹭一眼,声音冷硬道:“初初身子弱,这么大的雨雪天冻坏了怎么办。”

郝鹭脸上的笑挂得勉强,她看着自己身上被雨雪浸湿的衫子,再看一眼自己为了来见他,特地换上的跟衫子匹配的轻薄绣花鞋,如今早已湿了一半,走路时连脚都没法弯曲了。

“我要回去了。”郝鹭深吸一口气。

江昊天不耐烦地点头,“嗯,我送初初去乾清宫。”话罢,江昊天便要带苏嫣初走,苏嫣初看一眼郝鹭,道:“这么大的雪,昊天哥哥,不若你先送郝姐姐回去吧?”

江昊□□郝鹭看一眼,郝鹭站在那里,脸上的脂粉都被风雪吹硬了,更显出眉宇间那股属于女子的英气。

江昊天眼中厌恶更甚,垂头跟苏嫣初说话时又换了一副温柔态度,连声音都和缓不少,“她出宫就一段路,你还要走很久呢。”

“那,我们将伞给郝姐姐吧。”苏嫣初犹豫着道。

江昊天无奈宠溺一笑,“你就是太为旁人着想了,明明自己身子那么弱。”

话罢,江昊天将手里的伞塞给郝鹭,然后褪下身上的大氅,盖住他和苏嫣初两人,道:“走吧。”

郝鹭举着手里被江昊天硬塞过来的伞,伞柄之上还残留着男人指尖的温度。

她看着两人共用一顶斗篷,挨得极近,连落在雪地上的脚印都那么和谐。

郝鹭垂眸,动了动自己被冻僵的脚,转身时手掌一脱,那柄红伞就那么被寒风吹散,在地上连滚两圈,扎进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