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第5/6页)

他们约在双井的一家北京菜馆。朱夏和张一寻迟到了,张一寻在洗手间磨蹭了很久,洗了两次头,终于折腾出一个看得顺眼的发型。他们到店的时候,邱天已经坐定,随意的运动卫衣,黑色棒球帽,非常不费力地赢了一局。

张一寻先发制人坐在中间,把邱天和朱夏隔开。

邱天约朱夏的原因,是他在西边胡同里买了个四合院,做成了主题酒店,以朱夏的名字命名了一个房间,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一把钥匙,只要没有客人入住,她就有这个房间永久的使用权。

眼看着他俩互动频繁,自己却跟一堵墙一样多余,张一寻咳嗽了一声:“这还有个喘气儿的呢。”

“你在啊,不好意思。”邱天说。

“老早就在了,坐了十年牢,眼睛没退化吧,你不说,我以为在这装瞎呢。”

朱夏在桌底下踢他。

邱天笑道:“又把我当敌人了?当年是谁跟着我混呢。放心,只不过送个生日礼物,没别的意思。”

张一寻把钥匙还给邱天:“要么你直接送房子,给把钥匙,还有限制,我这想顺路去上个厕所也不方便啊。”

“缺房子啊?”

“不缺,缺心眼,把她一个人留在东京,给别的司机兼导游添麻烦了。”

“没事儿,下次再去哪玩儿,找我,我帮你做攻略。”

“不费心了。我说,你们兄妹俩还都挺喜欢帮别人做攻略的。”

邱天搂住张一寻的肩,用力捏了捏:“怎么说话呢,老朋友。”

“不是老朋友,”张一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是朱夏的男朋友。”

“我们吃饭吧。”朱夏忙解围。

整个晚饭,张一寻不肯丢气势,跟邱天暗暗较量,夹个菜都火药味十足。结束后两个人你争我抢地买单,容不得服务员插嘴。

“我来!”张一寻举着几张百元钞嚷道。

“我来。”邱天扳下他的手,晃悠自己手里的钱。

“说了我来。”张一寻不服,还击。

“我来。”邱天把张一寻手里的钱抽出来,塞给服务员,“不用找了。”

于是世界静止了。

坐在桌前看热闹的朱夏,忍不住苦笑。

回到家,张一寻就朱夏刚刚隔岸观火看他宣告主权也不搭腔,以及看邱天的眼神、说话的语气、收到礼物的兴奋劲儿等种种不作为,进行了猛烈的批评教育。

朱夏也被他弄疲了:“你如果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张一寻抱住她,败下阵来:“我就是太相信我们的关系了,哪怕只是一点点风吹草动,我也有自信,但他是邱天,我就突然有点害怕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真的很想和你有很久很久的未来。”

“我也想。”朱夏像是安慰孩子似的安抚道。

接下来,邱天的名字变成了最短的咒语,笼罩在张一寻和朱夏二人之间。命运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越不想看见的人,越敞亮地让你看见。

张一寻的新小说出版,在北京长楹天街开首签会,现场有个读者买了一百本书来找他签。邱天发誓说正巧路过,于是张一寻笑脸盈盈地签了一百本,邱天就在他桌子边坐着等他。

最后一本,张一寻多留了句言,四个字:“长命百岁”。

现场来签售的多是女生,这一幕被拍下来,在粉丝群里疯传,脑补出一场年度CP大戏,妹子高喊:“这两人,我锁了。”

为了避嫌,朱夏连邱天的朋友圈都不敢点,他们最近一次交集,是朱夏公司有了内鬼,在他们的方便火锅上市之前,泄露了技术,结果被另一家公司捷足先登,上架了同款不同底料的产品。

这事儿是邱天帮她解决的。尽管对方先声夺人占据市场,但朱夏他们与四川连锁火锅是官方合作,味道自然不在话下。于是邱天动用朋友关系,让他们的火锅进驻了北京当地的小超市,几乎能买到哈哈镜的地方,顺带都有他们的方便火锅。

农村包围城市,很快全家、罗森也有了他们产品的身影,销售数据一路飙升,一度成了方便火锅热词搜索的默认结果。

等邱天来北京出差,朱夏又一次跟他见面,这次的由头,是谢谢他出手相救。

这也让患得患失许久的张一寻失了理智,他甚至不想朱夏那么诚实,有时候,宁可骗他一下。他让朱夏删了邱天的微信,朱夏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委屈,暗自戒备起来,一来二去,两人再次爆发争吵。以冷战的形式维系了一周的冰川期。

这天,朱夏收到张一寻的信息,约她在三里屯Hollister门口碰面。

碰上周五的下班晚高峰,到了约定地点天光都暗了。

朱夏没看到张一寻,却看到插着口袋在店门口来回踱步的邱天。她没敢上前,确认了一下张一寻的信息,然后转身想走。

邱天在背后叫住她。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朱夏不安地四处打量。

邱天疑惑:“不是你约我的?”

“啊?”

邱天把微信记录给她看,昨天晚上发的,说有急事,无论如何今晚见一面。

朱夏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一声叹息:“你特意飞来的吗?”

邱天点点头,暗叹道:“是他用你手机发的吧?”

“不好意思。”朱夏乏了,她说,“如果可以,我们不要再见了。”

“你真的很爱他。”邱天点了支烟,“但我不认为,这是一段理想的爱情。”

“我的坏脾气,和他的占有欲,这故事一开始就码好了,我也该成熟一点,学会妥协了。”

“但你不觉得我很无辜么?”邱天吞云吐雾道。

“……所以不想再伤害你了。真的抱歉。”

“好!”邱天猛吸一口烟,“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我。”

邱天掐灭烟头,他朝远处看了看,一手插兜离开。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说,人生就是不断地放下,但最遗憾的是,我们来不及好好告别。但其实有时候,最遗憾的,是时间充裕,却不知道该如何告别,用拜伦的诗来说,以眼泪,还是在些许无奈的情绪中,忧愁地沉默。

本就该在青春结束的故事,就还给那场青春吧。

邱天没走多远,脚下的喷泉忽然喷出水柱,他连连后退,回到了朱夏身边。

时下最热的《偶像练习生》主题曲响起来,周遭的年轻人停下脚步,齐刷刷行着注目礼。

进入副歌时,喷泉停止。一群穿着训练生制服的dancer(舞者)从人群外窜出来,在广场中心开始齐舞。朱夏没有看错,站在C位的人,是张一寻。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张一寻卖力地手舞足蹈,眼神落在朱夏身上,寸步不移。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羞耻感瞬间遍布全身,朱夏捏紧衣角。终于,张一寻慢慢朝她走过来,单膝下跪,掏出了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