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暗潮汹涌(第5/6页)

晋穆的眸子亮了亮,低头望着我,胳膊收紧,神色期待的:“那你怎么说?”

我微微抿唇,垂下眼帘,不答。

晋穆也不再问,只是移了手指揉了揉我臂上伤处,笑声闷而低沉,性感十足中却丝毫不掩他此刻心里的高兴和得意。我正羞赧得要推开他的身子时,他却紧紧抱住我,火热的唇一下子落在了我的脸颊上,而后渐渐下滑。

我惊得忙用力挣扎着逃离他的怀抱,坐到他对面,望着他,余慌犹存。

“怎的?”他怔了怔,微笑暖暖,伸手想要拉我回去。

我却别扭避开,脑中想起无颜含情含笑的模样,心底忽地隐隐划过一丝悲哀。

“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我眸光一软,正待以哀求的语气想要请求他的承诺时,他蓦地冷笑,侧过脸去,点点头,语气冷漠僵硬:“不必说了。我,答应。”

我咬住唇,缩了缩身子,坐去了角落。无人说话,车厢里气氛凝滞压抑,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的目光随意落在了一处,金色袍袖下,他的手指拢成了拳,用力死死,直至森白的指骨嶙峋凸起。

我闭上眼眸,心疼心乱,方才在姑姑面前还维系着冷静果断的思绪此刻纠结成一团糟。

回到府中后,两人身影疏离,俱是冰着一张脸,相对无语。用过晚膳,晋穆去了梅林后的大书房,妍女倒是守诺拖着夜览一起来了侯府,在西楼缠着我,笑语清脆。

妍女说了会话后忍不住转眸顾盼,奇怪:“穆哥哥呢?”

我告诉她:“他在大书房。”

“他怎的这样?在宫里忙了一天的政事后回府也不知陪陪嫂嫂,当真无趣。”妍女皱了眉毛,替我抱怨了一通后,忽而眸子一转,搂着我的胳膊粘了过来,笑容狡黠:“不对啊,穆哥哥那么喜欢你,怎舍得让你一个人冷清在此?怕是你做什么惹他生气了吧。”

闻言我顿觉尴尬。

夜览面色发僵,胸口起伏,好不容易噎入喉的茶差点儿被喷出来。吞下茶,他咳咳嗓子,笑得无奈:“妍儿莫要胡说。”

妍女放开我,咬唇想了想,忽道:“嫂嫂放心,我帮你去叫穆哥哥来,不管谁的不是,我定要他先赔礼诚心。”言罢,不待我和夜览说话,她便身影一闪,一道红烟掠飞出阁楼,风风火火地直奔东院梅林。

夜览本站起身想拉,奈何迟了一步,手臂扬在半空中,许久,方缓缓垂落下来。他回眸看着我,又咳嗽了一声,俊脸微微发红:“别介意,妍儿心热性急,被宠坏了。”

我倒不觉什么,只笑道:“其实妍女此时走了也好,夷光正有事想单独请教意哥哥。”

夜览笑笑,容颜复又清冷下来,淡淡道:“何事?”

“意哥哥是夏国公子,自是精通医道。听说襄公病弱难以下榻,不知意哥哥有没有帮忙诊治过?”

夜览摇头,眸色平静,所有的锋芒情绪皆被掩藏:“没有。父王自从病后交权给母后便谁人也不见,除了每月逢十的日子母后可幸得与他一谈外,其他人,皆被禁步落峤谷之外。”

我心中一动,问:“落峤谷?”

夜览执杯吹了吹茶,慢慢饮着,不慌不忙道:“是安城郊外一处王室别舍,环境幽静,极是养人。”

我“哦”了一声,不再言。

“怎的?你想见父王?”夜览一转眸子,笑道。

我起身走去书架旁,手指无意翻动了几卷书简,漫不经心道:“我倒不是很想见他。怕只怕,过了今日之后,他会想见我。”

夜览莫名:“父王想见你?”

我挑了一卷竹简轻轻握在手里,回眸,笑而不答,只淡淡道:“意哥哥知道凤仪宫天天燃着什么香吧?”

夜览勾了唇角,微微一笑,不言。

坐回书案后,竹简翻开,我的声音更加懒散,仿佛呓语一般模糊轻轻:“那香啊,我今日给解了。”

一旁,响起茶杯重重落上案几的声音。我侧眸打量了夜览几眼,只见他眸色深暗,清俊的眉宇间笑意隐隐。

“解得好。”他叹气,忽然这么说。

我蹙眉,好笑:“难道不是你?”

他横了眸子,笑意轻轻:“她是妍儿的母后,我有心无力,怎敢?”

我道:“你知道是谁?”

夜览拉拉长袍,苦笑道:“何必问我?你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不是吗?”

我一笑不答,睨眼看着他良久,终是忍不住叹道:“原来你待晋穆兄妹的感情都是真的,那日在金城,我倒误会你了。”

“现在知道也不迟,”夜览轻轻说了一句,后又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放在一旁的连城璧,目色闪了闪,摇摇头,倏然又道,“穆那样的人,有让人心悦诚服跟随他的魅力。夷光,不久的将来你也会是。逃不了的。”

我却不以为然,回了句:“是吗?”

夜览淡笑出声,瞅了瞅看起来已经在专注阅竹简的我,不再说什么。

片刻后,妍女当真将晋穆拉了回来。他也不和我多说话,只与夜览笑谈闲聊着。妍女难得安静地坐在一边,转着脑袋来回看着晋穆和我,眉毛皱起来,一脸费思。

时过戌时,夜览带着妍女离开,我和晋穆送他们出了府门。等夜览的马车驶入夜色深处不见后,晋穆转过身,抬步欲行时我拉住了他。

他收回脚步,垂眸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我,眸色深沉浓烈,脸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在生气?”我心中忐忑。

他一笑,容颜俊朗,声音柔软:“气什么?”

我望着他,眨了下眼睛,内疚无言。

他沉默良久,深深叹了口气:“臂上的伤还疼不疼?”

我摇摇头:“不疼了。”

他又笑,握住我的手,轻声道:“就算疼你也不会说的,不是吗?”

我微微弯了唇角,迟疑一下,仍是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

他一怔,而后抬步绕过我,言道:“回去吧。你早点休息,我去书房里再看会书。”

无颜说过晋襄此人心计之深,深不可测。我之前总是看浅“不可测”三字的含义,尤其忘记了这话是自无颜口中评价而得那又该是加重了几层分量。而如今我深有体会,是因为自己在穆侯府安安稳稳过了整整两个月却也不见晋襄按我所估料的那般来找我后,我总算明白“内谋谋圣、外谋谋智”究竟有何区别。

晋襄之谋,为圣。我的谋,小小伎俩,或可称为智,也仅为智。难见大道,更难入圣人之眼。

自从晋穆回到安城,姑姑仿佛真的放下手中所有的权力将朝事全全交与了晋穆。朝野清净,诸事进展皆自入轨,整个晋国看似风平浪静得很。九月,枫子兰来了安城。先前和晋穆商定,枫氏商社为晋国铸造新币的事因晋穆被囚而滞留了三个月,此刻晋国内乱平定,铸新币一事将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