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晚恨(第2/2页)

她惶恐起来,就像生命里稍纵即逝的焰火,刹那芳华,燃烧过后幻灭,然后死寂。她攥起五指,他以后不会再牵引她,不会再蹲在水洼前背她了……他会牵着知闲的手,一辈子都不松开。

灭顶的绝望袭来,她抚胸低喘,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肺病,为什么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他对她向来都是宽容的,对待别人可以据理力争,甚至可以揎拳捋袖用武力解决,可在她面前行不通,唯有嗒然。

她越发任性,他束手无策,只好在她边上坐下来。她垂着头,髻上的红绢散落,拂在她光致的肩头,自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她调过头来看他,“舅舅,我走了你会想我么?”

他窒了窒,“你要往哪里去?我不会让你走。”

她抿着唇微笑,“留得住一时,留不住一世。就算不进兰台,将来也要离开的。没有贺兰敏之,不是还有蓝笙么?我到了年纪,终归要嫁人的。就算是入道,也要找个道观修行呢!”

他觉得这样的话题很无趣,将来的事他不愿意去想,到了紧要关头总有办法,这一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他又重复,“你哪儿都别想去,我不能答应让你进兰台。贺兰敏之是个糟粕,我沈家人不能和他搭上关系。”

还是脸面要紧么?她苦笑,“你忘了,我不是沈家人,我姓布,对你来说只是个外戚。”

他不耐起来,“别同我说这些,我不爱听。”

他只把她当没长大的孩子,出于本能地想保护她。她大感失望,他不拿她当女人么?自己这里早就方寸大乱,他却一无所知。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受煎熬?压抑久了就会厌烦,会生出反叛的心思来。世上有谁是不自私的?吃再多苦她都认了,却不能忍受自己在水深火热的时候,沈容与还在那里圣人一样的,振振有词地对她横加指责。

凭什么她要独自背负?她咬着牙想,得不到响应无所谓,至少也叫他良心不安,瞧瞧上将军还做什么清高姿态!

她开始因着这个念头热血沸腾,猛然揪住他的手,大眼睛在黑暗里也能够耀然生彩。

容与颇意外,转过头看她——一张花容月貌,近水楼台似的在眼前。

她憋得脸孔发红,她说:“舅舅,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