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欹枕(第2/2页)

她那么漂亮!最了不起的画工也画不出她的五官。他没来由地生出股冲动,想触碰她,想抱她在怀里。还有那双近在咫尺的手,想握在掌心,想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抚摩。

布暖不知道大人看孩子和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有什么区别,她只知道舅舅现在眼里只有她,专注地,温暖蚀骨。她羞涩得想躲闪,惶惑中听见自己的耳膜被心震得砰砰发颤。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挤进胸腔里,转眼把她的心紧紧扣住,填充得几乎要爆炸。

“娘子,该歇觉了!”

蓦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登时把两人震醒了,慌忙各自调开视线。布暖回头看,是秀站在廊沿下喊。大概是中了暑,脸色有些发青。

她不大高兴:“不是还早嘛,怎么才这会儿就要安置!”

容与离了榻道,“你快些进去吧,我也回竹枝馆去了。”

布暖起身相送,他走了两步顿住,神色和刚才不同,变得有些冷漠,只道:“我今儿寻蓝笙办公,他托我传话给你,这几日忙,等过些时候要来府里瞧你。”

布暖怔怔地应了,看着他撩袍下台阶,疾步朝着弥济桥上走去。

对于蓝笙,她还真是无可无不可的。反正不算讨厌,也算不上喜欢。单觉得他人很好,若是做朋友,应该是个可以深交的。

她垂手去理她的书。扉页上画了一大一小两只孔雀,但是画得并不好。雄鸟尾羽上的孔雀翎万分呆滞,那只母的更可怜,简直成了只秃毛的鸡。

“还不快些吗,我的娘子!”

秀终于过来拉她,手上用了大劲儿,虎口把她的腕子勒得生疼生疼。

她哀哀地叫:“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吗?”

秀不答话,把她拖进卧房里,高声打发走了侍立的婢女,方踅身拉上直棂门,脸色越加难看了。

布暖没见过她那样,不由得瑟缩着有些发怵。她是秀喂养大的,名分上是主仆,私底下秀却抵得上她大半个娘。

她挨过去,扯了扯秀的衣袖:“是我哪里不好,惹你发火了吗?”

秀气血上涌,只祈求菩萨,她看见的那些是她眼花了。

难道是她疑心病重吗?为什么她有不祥的预感!他们两两相望,时候那样久,哪里还有半点甥舅该当保持的距离!

不管怎么样,布暖以后不能和舅爷走得那么近了。布暖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容易对身边的人生出好感。小舅爷偏齐全得世间难寻,人品贵重,品貌又好,全长安有几个闺中娘子不爱慕他?布暖和他处久了只怕要生出不该有的感情来,真到那时一切就晚了!

她不好明说,唯恐布暖原没有这个心,叫她一捅破,反倒给她提了醒。她斟酌了一番才道:“你还记得舅爷十月里和知闲娘子成亲吗?那时候郎主和夫人要过长安来的,我琢磨着届时你该拿出些东西来,一则赠给舅爷做贺礼,二则给你母亲瞧,好教她知道,你这半年工夫没有荒废。我已经给你备了刺绣的工具,都在楼上东屋里摆着,明日开始就动手吧!绣什么由得你,不说旁的,陶冶一下情操也是极好的。”

秀有她的打算,布暖一旦忙起来就会无暇他顾,趁着芽还没发就掐了,对大家都好。

布暖这里的想法却和秀大相径庭,她只挂念着舅舅的汗巾子。她要选个好料子连夜赶出来,明日一早好交给他,让他带着上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