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药(第2/2页)

这人让她琢磨不透,行事这么古怪,在别人的官邸里种花养草。左手抚摸花瓣,右手却握着荆棘,温暖的外表覆盖着的,也许是一颗冷漠坚硬的心。

他浇水松土,一朵花、一株茎地伺候,专心得仿佛那花是他最珍爱的东西。忙完一阵坐在树下石头上休息,抬眼瞥见烟波楼的窗前立了个人,便随意抬手招了招。

没想到她会来,这叫他或多或少有些意外。

“这些都是你种的?”布暖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那些妩媚艳丽的花。红药就是芍药,不过叫法不同,洛阳称“将离”,长安人称之为“红药”。

蓝笙说是,手指划过叶子。“这些花长了半人高,种了也有三四年了。每年开花时节我都要来看看,不单因为它美,更因为它是治跌打的良药。”他笑了笑,“咱们从军的人都有些旧患,用这味药是最好的。”

布暖以前喘症常发作,阿娘不让她在四五月里出门,因此也分不太清牡丹和红药。她俯下身子仔细看,觉得花盘花苞都差不多:“红药和牡丹,两种花长得很像!”

她说话的声气很好听,没有棱角,温暖和善。她有洁净的眼眸和优雅的仪态,只是这样大好年华,却显出和年纪不相符的矜持贵重来,着实让人费解。

她在大片花丛前半弯着腰,手臂上缠绕的画帛轻盈落在他的膝头。蓝笙心里蓦地一跳,那片画帛似有了分量,让他无所适从起来。他自嘲地笑,这算什么?一见钟情?真要这样,那可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好消息。

他很快镇定下来,脸上神情淡然,嗓音平稳地说:“要区分两者很容易,牡丹花只在枝顶单生,红药不同,叶下也生长,而且多簇生。这种花不像牡丹那样野心勃勃,它贵就贵在虔诚。牡丹是花王,红药是花相,虽未登顶,却更加平易近人。”

布暖抬了抬眼:“你不种牡丹吗?”

蓝笙摇头:“我不是咏花颂柳的诗人,没有那样多的时间精力。红药好料理,平时施些薄肥就成。况且红药花期在牡丹之后,不同牡丹挣春,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君子。”他突然咧了咧嘴,轻快笑道,“说得矫情了,其实我没有那样超脱,我是个很实际的人。牡丹再艳丽,花开不过一阵,花谢之后还剩什么?芍药不同,能入药,至少还有些价值。”

他这样的性格是讨人喜欢的,真实不做作,虽然难免市侩,但比那些嘴上冠冕堂皇的人不知好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