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6页)

“她是法医?一个女的?”刘春晓压低嗓门问。

梁水生点点头:“没错,我们市局刚来的法医,姓章,挺厉害的。”

正说着,女法医已经结束了工作,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头边摘口罩边果断地说道:“初步勘验死者死于火灾,但是结论却不排除他杀。”

“章法医,死者确定不是学生?”梁水生上前一步急切地问。

章桐摇摇头:“不是,从死者遗骸的肩胛骨初步判断,死者年龄已经超过了四十岁。”说着,她转身,正和身后的刘春晓打了个照面,这时候,早晨的阳光已经照亮了天空,而刘春晓脸上惊讶的神情也让章桐感到很意外。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她不满地问,“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吗?我需要马上解剖尸体后才能回答你。”

刘春晓却有些莫名的激动,他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紧张地问道:“你是不是章桐?初中的时候在侨社中学初三二班?”

章桐愣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目光中则闪过一丝警惕:“你是谁?”

刘春晓顿时脸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是你的老同学,刘春晓,你还记得吗?我就坐在你后面倒数第三排……”

本以为能在对方的脸上同样看到老同学重逢时的欣喜,谁知却犹如兜头一盆冷水,她只是木然地看了刘春晓一眼后,嘀咕了句‘没印象,抱歉。’便匆匆地拿着工具箱离开了。

见此情景,梁水生不禁一脸狐疑地看着刘春晓:“你这家伙,当初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刘春晓急了:“我当然什么都没干。”

“那她怎么……”梁水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刘春晓摇摇头,欲言又止,心中却满是疑窦。

第二节

1.

在现场陪着随后赶来的痕迹鉴定组待到了接近中午时分,刘春晓才和梁水生一起又开车回到了安平市公安局。

车刚进入公安局大院,刘春晓便找了个借口下车,然后顺着狭窄的通道独自一人去寻找法医办公室。

安平市公安局主楼面积并不大,一栋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楼高五层,外形四四方方,因为屋顶漏水年久失修的缘故,灰色外墙上总是挂着一块深色的污渍。大院里其余两栋副楼一左一右与主楼并排。左面那个,是食堂,到了饭点便络绎不绝,而右边那排灰色平房却显得冷清许多,人员进出通道与主楼相连,外面真正的入口朝向房子背面,平时几乎无人问津,因为那个入口只有运送尸体一个功能。

要想进入法医办公室就必须跟着迷宫一般的指示牌从主楼的底层进入,顺着长长的走廊到头,穿过一道绿色的木门,再走上一个小陡坡,最后才来到平房的通道口。终于闻到了那股特殊的消毒水味道,刘春晓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他只是开会的时候见过那个老法医,却还从来都没有来过法医办公室。

走廊里安静极了,尽头隐约传来有节奏的滴水声,刘春晓边走边四处张望,左右两边经过的几间办公室的房门都紧闭着,门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这个地方给人一种感觉就好像荒废了一般。

滴水声越来越近,刘春晓在最后一间办公室的门前停下了脚步,他在门上看到了‘解剖室’三个字,这也是这条走廊里唯一的一块写了字的门牌,他不禁咽了下口水,伸手轻轻推了推门。

门应声而开。这时候,刘春晓才猛地意识到这是一扇没有锁的门。

章桐就站在房间中央的解剖台旁忙碌着,警服外套着的依旧是案发现场见过的那一身蓝色的无纺布医疗手术服,戴着口罩,头发被仔细地塞进了配套的无纺布手术帽内,手臂抬得高高的,却整个人都站在了一只绿色方凳上。其实这一点也不意外,章桐的身高刚好一米六出头一点,而要想在一张高大的解剖台旁行动自如的话,她就不得不踩着这张凳子干活。

见此情景,刘春晓微微一笑,而他推门而入的动静也惊动了站在章桐身边,负责记录和拍照的年轻痕检工程师江小白。后者刚欲开口提醒埋头工作的章桐,刘春晓却微微摇头,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然后便从门边的墙上取下了一件手术服穿上,这才缓步上前来到解剖台边,站着耐心地等待。

他这么做,说不清是于公还是于私。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去好好打量眼前这间拥挤的法医解剖室,房间并不大,最多也就十二平方,其中的一小半还要被靠墙的人骨陈列柜所占据。房间四周的墙上贴满了白色的瓷砖,除了中间的解剖台外,右手边靠墙处是一个水泥做的水池,水池边上整齐地排列着消毒用具。而再过去不到半米的距离,是一扇紧闭着的不锈钢门,门的四角包着严严实实的挡风条,显然,这扇门后应该是存放尸体的冷库。

而自己一直听到的滴答流水声便来自这个摆满了消毒用具的水池。

终于,章桐放下了最后一根被熏黑的右胫骨,面前解剖台上也恢复了一整具骸骨。经过了烈火的灼烧,骨头的表面有些发黑,却依旧完整无缺。

她从凳子上下来,摘下手套丢进脚边的垃圾桶,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解剖台边上的刘春晓,不禁一愣:“怎么是你?”

刘春晓伸手指了指解剖台上的骸骨:“这案子归我。”

章桐这才回过神来,说话的口吻也缓和了许多,她摘下口罩和帽子,语速飞快地说道:“我要去参加案情分析会,现在跟你说了也是浪费时间。”说着,便从一旁的工作台上取下白布,用力抖开,盖在了解剖台上,然后利索地打开了解剖台下面的滑轮,把沉重的解剖台用力推进了后面的冷库。

刘春晓目睹了整个过程,不禁面露惊讶,一旁整理好相机的江小白见此情景,以为他有些委屈,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趁章桐没注意,便小声耳语了句:“兄弟,别介意,咱章姐就这脾气,人挺不错的,习惯了就好。”

“这里就她一个人工作吗?”两人一起朝外边走边聊。

江小白耸了耸肩:“这部门风水不好,留不住人,经常就是光杆司令一个人撑。”

“那她,不是太辛苦了?”刘春晓忍不住脱口而出,“刚才那台子,虽然装了滑轮,但也是那么重……”

江小白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无声的笑意。

2.

回刑警队办公室没多久,刘春晓便接到了通知开会的电话,他和梁水生一起上了五楼。这是一间并不大的会议室,粗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寒酸,桌上的油漆已经显得斑驳不堪,而地板上的红色塑料地毯也早就已经被磨平了。只有桌上的几个易拉罐做成的烟灰缸却是崭新的,显然,它的替换成本要相对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