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2/3页)

周婉清算不得特别漂亮——最起码见到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的任翊飞之后,就不会觉得他们两个是亲姐弟了。任翊飞虽然是个男生,但是有一种明艳的美。而婉清,更像是邻家女孩,纵然有良好的家世却不张扬,中规中矩,在妖孽横生的大学校园里面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秦冠宇记得那是一次圣诞舞会,他被舍友强行拉了过来说什么可以谋取关注度,结果舍友都找到了合心意的女伴,只有他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灯红酒绿,人声鼎沸,光怪陆离,他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

就是这个时候,周婉清出现在他面前,穿着洁白的纱裙,远远看去就像一朵海棠花,清新淡雅。

跟他一样,她也是被同伴拱了过来,带着手足无措和无比的尴尬。

舞会上的婉清,素面朝天,清清爽爽,给秦冠宇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头又黑又长得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时间仿佛顿时倒退了几十年,带着一种特定时代下女学生的清纯。

所以,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一幕和最初见周婉清的悸动联系起来。

任翊飞惨白着一张脸,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一个声音突然喊道:“不好啦!!!!!少奶奶自杀啦!!!!!!!”

那一年,佣人用几乎穿透耳膜的尖锐声音叫喊着,穿着老式布鞋的脚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又杂乱的哒哒声,整个宅子里面乱成一团。

他被爷爷牵着,走进浴室里面最先看到的是一片一片如花瓣一般绽放的红,然后就是妈妈每天几乎不停的在梳着的长发,如海藻般漂浮在水面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注视着门口,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一条红色的线蜿蜒,滴答滴答的向下滴血。

后来任翊飞才知道,死了的人没有闭上眼睛,叫做死不瞑目。

这并不是个什么好词。

当时的任翊飞被周婉清死死的抱着,周婉清的一双手紧紧的抱着任翊飞的头压在自己肩膀上,不让他看到这个画面。

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可以却那么努力的保护着他。

任翊飞默默的留下一行泪。

和那时一模一样的画面,可是现在,又有谁会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四天三夜,周婉清是第三个死者。

周博远,周博达,周婉清,一个被打烂了头,一个被刺穿心脏,一个割腕自杀,好像受到了什么诅咒一样,大家都是受害者,无一幸免。

“堂哥!”

他听到周子平在喊他,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了,眼前一片黑暗。

他似乎看到自己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姐姐和他四个人去郊游,那时候的天空湛蓝如洗,爸爸牵着姐姐,妈妈牵着他四个人站在木桥上,桥下面的河水里面有蝌蚪和彩色的鱼游来游去,还有水底下柔柔荡漾着的水草。

那时候大家都笑的很开心,姐姐笑起来嘴角还有小小不明显的酒窝,妈妈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可是没多久,他就再也没见过妈妈了。

现在,他连姐姐都丢了。

他一个人站在小时候郊游的地方,哭喊着叫妈妈,喊姐姐,可是除了一圈一圈晕散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有一种被遗弃的悲伤,他蹲下来,抱着膝,头低下去,小声的抽泣着。

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有一双手抹去了他的泪痕,他想要抬头看看是谁,却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耳边有一个声音说着,别怕,有我在。

小时候,妈妈死了之后,也有一个人对他说着,阿飞,别怕,我会陪着你。

可是,他跟妈妈姐姐一样,都是骗子!一个个的都离开他了!

任翊飞顿时挣扎起来,耳边的声音却更加清晰:“阿飞!”

透着那么丝丝的焦虑与担忧,一双手有力的摇晃着他。

任翊飞猛的坐起来,睁开眼,入眼的是白色的窗帘和刺眼的阳光。

“你没事吧?”李时余的脸逆着光,看不出表情,但语气里却带着一股不难察觉的关切。“你在做恶梦。”

任翊飞张了张嘴,但是还没说出话来,眼泪就掉了下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越掉越多,任翊飞终究是承受不住痛失亲人的悲恸,把头埋在枕头里面痛哭了起来。

李时余默默地看着他,伸出手想安慰他,但是在半空中却滞留住,最终被他收了回去。

李时余默默地握了握拳,说道:“阿飞,婉清已经走了,你要节哀。”

这种冰冷的、不夹杂一丝个人情感的声音,听在任翊飞耳朵里格外刺耳。

李时余不会懂的,这种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去的伤痛,他怎么会懂呢?

房间里面的气氛异常地压抑,除了任翊飞的哭声之外,就是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时余依然不温不火:“有需要就喊我。”

站起来,走出去,还为他关上门。

李时余出来的时候,周娅雯站在门边,靠着墙看着他:“你倒是对阿飞很好。”

李时余面无表情:“是吗?”

“婶婶当初也是这样自杀的,现在看到自己的姐姐跟自己的妈妈一样死法,他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周娅雯微微勾着嘴角笑着,“他昏过去的时候,是你接住他的。如果不是你早就知道他会昏过去,就是你一直在关注他。你抱他回的房间,这么长时间在一旁守着,你还敢说你对他不好?李时余,我又不是傻子。”

被人发现了,李时余似乎也并没有要否认的样子,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呵!你以为我会怎么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骂你是负心汉,没良心?我不会。”周娅雯的话让李时余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我说过,我要遗产,之前就当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我们的约定不变,但是现在我要加码。阿飞那份遗产,我也要。”

“娅雯,我似乎说过,你太贪心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不会在接受委托期间,跟当事人发生任何纠葛的。你跟我在委托时期发生这种关系,如果我说出去,你觉得你还能做律师吗?”

“这算是威胁吗?”

“没那么严重。”周娅雯很美,笑起来更美,可是这个时候却让人觉得阴寒。“各取所需罢了。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对你没坏处。反正阿飞也不会要这份遗产,没有了遗产纠葛,你们两个不是都轻松了吗?”

说完,周娅雯走下楼。

李时余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任翊飞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待了很久,中午的时候,他打开房门,下楼想找点儿东西吃,但是楼下只有李时余和周娅雯两个人。

“阿飞?”李时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跟他打招呼,“你好点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