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第4/5页)

陈金水心烦意乱地在院里来回走动。掉转头看见陈江河正怒视自己。陈金水心虚:“鸡毛,你咋……”

“骆玉珠来过了,对吗?她来找我!你为什么不让我接那个电话!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陈江河瓮声瓮气地问道。

陈金水沉默不语,慢慢蹲下身子:“我让她死了这条心,别再拖累你。叔说的也都是实话呀。她爸把钱都输光了,她拿回的那点钱管什么用!”

陈江河含泪摇头:“你为了让我娶巧姑,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还教我做人要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你,你还是我的金水叔吗?”

听着陈江河责备自己,陈金水愤怒起身,举起鞋子就要打陈江河,陈江河梗着脖子,含泪看着他。

“我怎么里外都不是人了,你被骆玉珠那狐狸精蒙瞎了眼,叔是在救你!你小子居然为一个败家精女人跟我顶嘴?”

陈金水举鞋的手在空中颤抖着,最终没有落下。

柱子匆匆忙忙走进陈金水家:“陈镇长,骆玉珠她……”柱子说话当儿,看见陈江河站在那,柱子吓得偷瞥了一眼陈金水,连忙把话收住。

陈江河猛地回身瞪着柱子:“骆玉珠在哪?”

柱子迟疑了一下,慢慢举起手指着屋外。

“鸡毛,你出了这门,就别再给我回陈家村!”

陈江河转头用悲哀的目光看了眼陈金水,转身跑出陈金水家的门,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义乌,静谧中充满着蓬勃向上的活力!

骆玉珠含着泪从陈金水家跑出去后,独自沿着义乌江边痛哭边奔跑,她泪如雨下,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伏靠在桥上号啕大哭。江水缓缓地流淌着,映照着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雪白的梨花在夜幕下透露着美丽与坚强!还有微风轻拂着杨柳枝条,夜幕下散发着浓浓的春的气息!

凉凉的江风抚慰着骆玉珠,让她从绝望的伤感中冷静下来:我死不甘心,我要亲自问问陈江河。于是她咬了咬牙,趁着夜色又一次回到陈家村。

骆玉珠虚弱地前行,远远望见陈金水家院门贴的红喜字,一阵眩晕后,她扶树喘息。

柱子正匆匆走过,吓了一跳:“骆玉珠?你……”

骆玉珠在恍惚中问柱子:“柱子叔,陈江河在哪?那喜字是怎么回事?”

柱子惊诧地看了一眼骆玉珠,用手一指:“陈江河在大队部,要结婚了呗!”

黑暗中,骆玉珠刚巧看到了陈江河和巧姑相拥别离的那一幕。站在远处的骆玉珠一阵眩晕,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陈江河和巧姑亲昵的动作,脸上挂满了泪水。骆玉珠的眼神散淡无光,心里绝望至极,突然转身狂奔而去。她那虚弱的身影随即被吞噬在黑暗寂静的夜色之中。

孤独无助的骆玉珠终于决定了,离开这个伤感之地。第二天,骆玉珠坐车来到了西乡妈妈栖身的山坡上作最后的诀别。骆玉珠用手不停地挖掘泥土,一把一把地堆在坟头上。不久,双手就抠出血来了,她仍然不管不顾地挖出新土,往坟头上堆砌。过了好一会,骆玉珠才直起身,往四下里看了看,摘下几朵小花插在坟前。骆玉珠跪倒在地:“妈,玉珠要出远门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你就自己照顾自己吧。妈,虽然女儿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但你也别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今天我给你带了一双最好看的袜子,你肯定会喜欢。”骆玉珠从怀中掏出一双袜子,摆放在坟前。骆玉珠伏倒跪拜,脸紧紧地贴着泥土,泪水无声地淌落下来。

火车呼啸着驶向远方,骆玉珠恍惚苍白的表情,病怏怏的身体,引起了列车员的注意。列车员在骆玉珠身边停住脚步:“同志,看一下你的车票。”

骆玉珠从迷茫的神情中醒悟过来,急忙掏出口袋里的零钱:“我补一张票。”

“钱不够,你买的票只够坐到下一站。”

骆玉珠虚弱无力地问:“下一站是哪里呀?”

“江西赣州。”

骆玉珠接过票,转头呆呆地望向窗外。

骆玉珠走出火车站月台,茫然地望向四周,不知方向。

火车又向远方开去,骆玉珠双手空空地看着卖小吃的摊子,干咽了口唾沫。

“米粉啦!两毛五一碗!”

骆玉珠低头走过,凄然一笑,她已经身无分文。

骆玉珠靠在饭馆门外,看着别人吃剩的盘子,溜进去将食物塞进嘴里,狼吞虎咽。骆玉珠躺靠在站台外的长椅上,痴痴望着天上的月亮。

火车站的管理员早就盯上了骆玉珠,她又一次被赶出车站。骄阳似火,一个人影在热浪中晃动,骆玉珠凭着自己的感觉沿着铁路走着,茫然不知去向。太阳在石渣铺设的铁路上闪烁着层层光晕,无情地炙烤着铁路轨道。骆玉珠嘴唇干裂,神情恍惚,身子原本虚弱,加上饥饿和劳累,美丽的野姑娘再也支撑不住,栽倒在铁轨上,昏迷了过去。

骆玉珠慢慢睁开眼睛,听到了正咕嘟咕嘟煮着什么的声音,满屋弥漫着炖鸡的香味。骆玉珠使劲地撑起身体,疑惑地扫视着小屋,屋里的摆设简陋,应该是单身汉的宿舍。外面已经下起雨来,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突然骆玉珠尖叫了一声,身子蜷缩成一团—窗外一个身披雨衣的黑影正默默地隔窗看着她。

骆玉珠警惕地靠在墙角,下意识地摸到了身旁的瓷碗。穿雨衣的人开门进来,无视蜷缩成一团的骆玉珠,慢慢脱下雨衣。这是一个憨憨的高个子男人,面无表情地打量了骆玉珠一下,尔后走到床前从怀里掏出什么。

骆玉珠的尖叫声再次响起,瓷碗也同时飞到了高个男人的头上。随着碎碗声,骆玉珠这才看清,高个子两手握着的是煮熟的鸡蛋,正向自己递过来。骆玉珠被自己鲁莽的行动吓呆了。血从那男人的鼻梁流淌下来,那人一动不动地举着鸡蛋站在那里,像一尊定格的雕塑。

骆玉珠惊醒过来,赶紧上去:“别动!你这有纸没?干净的布也行!”骆玉珠顺手拿过一条毛巾,正欲上前包扎。看到毛巾脏得又黑又亮,懊恼地扔到一边。又翻找床铺,干脆撕下被单的一角,上前给汉子擦拭包扎。

骆玉珠接过高个子手上的两个鸡蛋放回桌上,问:“你是谁?我咋会在这?”

男人依然纹丝不动,没有回答骆玉珠的问话。

“高个子,你哑巴呀,不会说话!”

高个子看着床上撕破的被单,无奈地坐在床边:“你打了我,撕破了我的床单,还骂我。”

骆玉珠这才意识到自己无理得过分了,忙起身怀着歉意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我是害怕。”

那人憨笑了一声,骆玉珠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