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地尘埃(第2/4页)

蒙着被藏在黑暗的自我领地中,许乐躺了几个小时,然后听到囚房的合金门缓缓滑开,少将监狱长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幸运并不是被马上处死,而是宣布监狱方的临时措施更改:

同意他去大食堂吃最后几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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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震惊还是震惊,联邦新闻频道报道出现在千家万户电视光幕上的半个小时之内,亿万联邦民众从大脑到身体都只有这样一种情绪,他们的思维能力被震惊的有些麻木,他们的身体被震惊的有些僵硬,在学校食堂里端着饭盒,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在酒吧里端着烈酒,人们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和看到的东西。

联邦英雄许乐上校竟然是隐藏最深的帝国间谍?

正如邰夫人在莫愁后山分析的那样,有了麦德林议员的垫底,联邦民众虽然接受起来依然困难,但愤怒斥责政府黑幕的声音并不响亮,在极短的时间内,绝大部分人都相信了这个事实,毕竟两次生物标记对比的结果摆在众人眼前,包括鲍勃总编在内很多深受民众信任的大人物全程监督,而且……宪章光辉永远不会出错。

联邦民众的情绪反应显得有些奇妙,在震惊之后,他们感到了恐惧,对帝国人历时数十年大阴谋的恐惧,当知道帝国野兽像普通人一样潜伏在自己的身边,这种恐惧难以抑止,紧接着,恐惧直接转化为了失望愤怒和极度的难堪。

人们很自然地把这些情绪投射在帝国间谍们的身上,麦德林已死,所有被查出来的帝国种子已被清洗干净,那么用来承荷这些负面情绪的对象,就只剩下许乐。

哪怕是听说过某些当年基金会大楼传闻的人们,此时也不会去思考,麦德林正是被许乐杀死,他们曾经津津乐道于这个传闻,用来增添自己心目中英雄偶像的传奇光辉,现在却选择下意识里忘记。

英雄或者说偶像,与狂热民众之间的关系,其实很类似于言情小说中的痴男怨女红男绿女,一旦发现被自己所爱的人竟然欺骗了自己,偶像原来竟是廉价臭泥塑成,那么当年爱的越深,现在就恨的越深,当年曾经寄托的希望越大,现在的失望就越大,越觉得羞耻。

不知道有多少青年男学生们悻悻然去校门外的小吃摊上饮酒至大醉,然后愤怒地砸碎了所有酒杯,痛骂帝国人许乐的无耻与卑劣,想起数月前自己竟然愚蠢地戴上黑色口罩,和同学们一道上街游行,为许乐痛斥联邦政府,便觉得无比羞耻,骂声更加洪亮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青年女子无来由地在家中生闷气,挑剔着母亲的饮食,尖酸嘲讽电视上劳军女明星的拙劣衣着品味,她们和朋友们聚会时,翘着兰花指,嘲笑着说自己早就看出许乐上校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双小眼睛看上去是如此的贼眉鼠眼,浑然忘了自己曾经用来形容那双小眼睛的词语是:迷人,更忘了抽屉里的加密电子日记本上写着自己曾经的少女怀春想像和某位英雄的名。

英雄落地,除了将那张模糊的脸摔成清晰的丑陋,便只能溅起一地尘动乱,除此之外,没有引发任何别的动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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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章局大楼那场震惊宇宙的鉴定之后,联邦政府直接释放了邹郁和商秋,至于幕后隐藏着怎样深层次的原因,或者说总统先生想通过这次释放向各方势力表达自己怎样的态度,必将引起很多人的猜测分析,而当事人自身却对此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商秋从首都直接回到港都工业园区,她拒绝了果壳总裁先生放假的提议,也没有理会工程部里关于自己可能会被董事会剥夺独立技术董事的传闻,直接投入了繁重的工作当中。

下属工程师和工程部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她最近的失踪是因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会在她面前谈论和许乐有关的新闻,眼睁睁地看着她日日夜夜与技术参数为伍,明显消瘦下去。

有一天,果壳工程部主管何塞先生终于看不下去,安慰道:“忘情于工作有时候是个好方法,但要注意身体。”

“我只是除了工作之外找不到任何别的事情可以做,这和忘情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并不打算忘记什么。”

“许乐是帝国人,你必须学会忘记。”

商秋把笔芯插进黑发,摘下眼镜,望着何塞先生平静说道:“我是工程师,无论是机甲还是洗衣机,在我眼里都是一堆金属构件和微芯片的组合。”

“同样,无论是帝国人还是联邦人,在我眼里都是一堆肌肉骨骼皮肤毛发体液的组合,没有任何区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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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中。

十根微微颤抖的手指,穿过黑发,南相美收回投向电视光幕的目光,秀丽的面容上写满了失落伤感四个字。他是帝国人?他怎么能是帝国人呢?

曹佳人作为南相家当代主母,当然比普通民众提前很多就知道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她清楚早已对许乐情根深种的女儿,在知道真相后,必将陷入人生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一直陪伴着她坐在沙发上。

此时看着女儿黯然无助的神情,曹佳人在心中幽幽叹息了一声。

感情这种东西往往要经历各式各样的磨难,比如她当年和那个猥琐胖子,就是因为家族的无形压力而无疾而终。

她相信女儿比当年的自己更坚定更勇敢,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的压力,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力的阶层划分,都不会动摇女儿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意志,就算许乐是个一事无成混迹街头的流氓,只要女儿喜欢,便一定能坚持到底。

然而现在拦在这段感情面前的,不是简水儿不是邹郁,甚至不是许乐马上就要去死,而是这个宇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对抗的东西。

……

……

二楼卧室中,刚刚洗完头的钟烟花小姑娘,抱着细细的双腿坐在公主床上,微湿的黑发早已过了肩头,垂在白色睡裙上。

她看着电视光幕,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大到极为夸张的地步,片刻后忽然可爱地蹙紧眉尖,轻声咕哝了几句非常不雅的脏话,蹦下床拿起电子屏开始认真沉默地勾画一些什么东西。

无闪烁青色线条在电子屏幕上逐渐密集清晰,最后呈现出来的是一幅南相庄园的地图,这幅电子地图虽然还没有完全绘成,却非常精密,大概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这个十二岁的钟家小公主,居然仅仅凭着这些天南相美带她去庄园里骑马散步留下的印象,便可以绘制出如此精密的电子地图,上面甚至标注了庄园监控体系里的几个漏洞。

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钟烟花用最快的速度把电子地图藏到床后,小手快速揉动脸蛋儿,把那副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紧张严肃表情,变成了小女孩儿样儿的甜笑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