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 1997 夏至·遇见·燕尾蝶(第3/12页)



  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

  差不多每天晚上十一点半都要去帮遇见开门,碰到下雨的天气还会准备好干毛巾,立夏总是奇怪为什么遇见不喜欢打伞呢,但是又不好意思问。到后来立夏还会备好一±热牛奶然后坐在写字台前等遇见回来。这种习惯越来越长久,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玻璃±里牛奶的热度,遇见小声的一句“谢谢你”,午夜嘎吱打开的门,这些成为了立夏的习惯。像是一条刚刚踩出的小径,从最开始倒伏成一条路的草地,到最后渐渐露出地面,变成一条宽敞的道路,通向遥远的未来。

  时光变成狭长的走道。沿路标记着记忆和习惯。

  到后来立夏都觉得没什么奇怪了,遇见理所当然应该在十一点半出现,湿淋淋地回来。如果她准时上了晚自习并且准时回寝室,那么就应该去报警。

  遇见习惯性地盘着腿坐在椅子上擦头发,然后看着立夏穿着睡衣黑着眼圈咬牙切齿地背外语。有时候是扎起头发,有时候还会贴一点眼霜膜免得第二天起来太难看。功课太难的时候也会呜呜呜地抱怨,并且会骂一两句傅小司陆之昂王八蛋凭什么不下工夫成绩都那么好之类的话。最常见的是把头往后仰到一个几乎要断掉的角度,然后号叫着“你是猪啊”。

  也不知道是在说习题是猪还是自己是猪。

  体贴而又真实。像是脚踏实地地站在木板上。这样的一个人。

  牛奶的温度从喉咙一直向下来到心脏。遇见望着立夏这样想。

  遇见有时候也问她说:“干吗那么拼呢?”立夏瞪大眼睛看回来,说:“不能让傅小司和陆之昂看不起呢。”

  于是遇见就眯着眼睛笑笑。

  “立夏”

  “嗯?”

  “谢谢你每天晚上都等我。”

  “啊别这么说啊遇见,我晚上都要熬夜温书的,正好有你陪我,我还想谢谢你呢。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寝室里看书写日记的时候还会害怕的。”

  立夏,也许你从来都不知道吧,就是因为你每天晚上都会等我,所以在回来的漆黑的路上,我都不觉得害怕,在那些雨水淋在身上的时候,我也不觉得冷。

  也许知道前面有人在等待自己的时候,人就会变得格外勇敢吧。

  ——1996年遇见

  “小司,陪我去剪头发。”

  “自己不会去么?”

  “你什么态度,不管的,陪我去。”

  “你头发不是很好么,剪什么剪。”

  “哎呀少废话。高兴剪了就剪。对了,下午的课旷掉吧,去山坡玩会儿,然后等放学了就去剪头发。”

  “不会被抓么,又旷。”

  “不会的,下午老师不在,学习委员我早就打好招呼了,她一直暗恋我的呀,哈哈。”

  “去死。”

  “小司,这是忌妒不来的,你认了吧。”

  “杀了我!”

  山坡上的草已从冬天的枯黄一片变成了现在浅色的绿,而深色的绿一个转身席卷上树梢,更加深色的绿在树干上铺展开来。

  傅小司把衣服蒙在头上睡觉,陆之昂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低下头去看看蒙头大睡的小司,有点儿欲言又止。反复地张了很多次口,终于说了话。

  “小司,你说人和人的感情会很持久么?还是说彼此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开心,而一旦分开又会很快忘记,有新的伙伴,开始为新的事情哈哈大笑。一年半载都不会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你说会这样么?”

  “应该会吧。”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呢。”

  “喜欢不喜欢轮不到你说笨蛋,你以为你是?地球因为你才转的么?”

  “小司你想过分科的事情么?”

  “想过的啊。我念什么都一样的。要么做个艺术家,要么做个工程师。我妈妈都觉得好,所以我也感觉无所谓了。”

  “我还没决定呢。念理科很累的啊,要么干脆做个艺术生,分科后去七七的班级,念文科,整天看小说,画画,和漂亮女生开玩笑不过好像这样也是很空虚的人生啊”

  然后就是沉默。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小司觉得脖子里有草一直痒痒,动了几次还是觉得痒。他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对着蓝天。眼睛里血红色的一片,有种毛茸茸的热度。

  春天的阳光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想着想着就想到了青海,以前小司在电视里看到过介绍,一到春天那里的景色就特别的美。那里的花海一片一片。旅人说,驾车穿越山脉的时候,常半日半日地看不见人,然后半路会遇见一大片花海,整片花海一望无际,里面飞满了成千上万的手掌一样大的蝴蝶。

  小司拿掉蒙在眼睛上的衣服,然后告诉陆之昂刚才自己想到的那些很遥远的风景。

  陆之昂哈哈大笑,然后很起劲地说:“小司你不知道呢,晚上我在台灯前做试卷的时候,我就觉得很累,有时候我就突发奇想地想要去旅行,我还想如果小司那家伙要去的话我就带上他,然后再带上我家的那只高大的牧羊犬宙斯,然后什么考试什么升学什么漂亮女生帅气衣服都见鬼去咯,我们两个就那么去流浪了。流浪这个字眼真的很酷吧?”

  说完他就大声笑起来,头发在风里乱得像狮子一样。笑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因为傅小司一声不吭,于是转过去望了望他,然后看到他睁着一双白内障眼睛,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

  “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带、上、傅、小、司、和、你、家、的、狗。”

  不可避免地,两人打了一架,中间夹杂着陆之昂嗷嗷鬼叫的声音。打到后来两个人头发上都是草。

  夕阳沿着山坡的轮廓落下去。

  世界金黄一片。

  “陪我去剪头发啦。”陆之昂说。

  “不了,已陪你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了白痴。我答应了立夏帮她讲化学的,女孩子上了高中好像理科都不怎么好,她好像对那些方程式一直搞不清楚的样子。得帮帮她呢。”

  “啊要老婆不要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