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第3/4页)

左青就装作无心地问:“那他为什么会娶我?”

郑强看看她,笑嘻嘻地打哈哈:“情人眼里的东西,他怎么肯告诉我呢?”

左青还想问,郑强已经转了话题,这话题他说了几千遍都不厌倦,那就是他的梦想,是有一个自己的铺面,装修成陆军野战部队似的,开一个酒吧,他亲自调酒放音乐。

“我看中地方了,城南的那片花园新村,就是没钱,他妈的,上次要是让我买中就发了,也不会白白亏了几万元。”郑强狠狠地说。

7

冬天来的时候,郑义分外忙了。

以前他总要回家吃饭,现在连这工夫都没有,像每一个等丈夫回家吃晚饭的女人,左青和她的一桌子菜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然后又冷。

她不知道他忙什么,公司的事情他从来不和她说,但是左青感觉到郑义的紧张,很晚回来,他什么也不干,坐在那里想。他想东西的样子有点怕人,她远远地看,连喘气都不敢太使劲。

等他叹着气站起来的时候,左青才小声地问一句:“没出什么大事吧?”

郑义道:“没什么大事。”

谈话就戛然而止。

12月的时候郑义去参加冬交会,公司的车开到家门口接他,郑义上了车,左青又追下去塞了把伞。开车的林经理她是认识的,和郑义一起坐在后排的,她也认识,那个穿着水红色紧身小皮袄的女人,就是上次联欢会见了她惊叫的袁蓓蓓。

这次袁蓓蓓异常热情,探出身子来打招呼:“青姐真贤惠,特地送伞来,其实我们也带伞了。”

郑义接了伞,摆摆手,车门拉上,隔了暗色的窗玻璃,她便什么都看不见。

车走了,她眼前还晃着那女人漂亮的笑脸。她心里耿耿地知道,其实刚才他们两个那么俊美地坐在一块儿,是多配的一对儿啊。

冬交会回来,有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郑义的,他开除了郑强,用郑强的话说,过河拆桥,扫地出门。

郑强求左青为他说话,郑义一句话就挡回来:“男人的事情,你别管。”

第二件是左青的,这对一个妻子绝对是大事,郑义再没和她同床睡过觉。

他也回家洗澡,也回家陪她,但是等睡觉的时候,他就说:“今天我去客厅睡。”

左青最直接的念头是,他讨厌她。

没有理由的分床,是丈夫对妻子最大的轻视和厌憎。

这羞辱的念头完全把她击垮了,他终于讨厌她了,说不定他一直讨厌她。

8

郑强来打听结果,气极。

“我就知道他这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想当初不是我妈收养他,他能有今天?不是我给他拼死拼活打江山,他能有今天?现在好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一脚踹开!”

左青维护丈夫:“不会的,郑义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嫂子我说你了解他几多?”

“至少他待我不薄。”说这话时,左青心里有点凄凉。

“算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娶你?”

“为什么?”左青紧张起来。

“还不是为了你的钱,我们穷小子白手起家,要不是你的钱,他能有实力办公司吗?他花了你多少钱,少说也有几十万元吧。”

“那倒没有,除了那次你来要的十万元,他从没花过我的一分钱。”

“哦,那十万元啊,哦,你没跟他要吧。”郑强没反应过来,有点紧张,“那还不是小意思。”

“他不是为了我的钱。”左青摇着头,喃喃地。

“那总是为了你的名气,你知道吗,你是城里大名鼎鼎的神医,他敢做保健品,能做得这么火,还不是借了你的宣传效应?”

“也不是,我倒是想帮他,可他一直不赞成我出面介绍产品。”

“算了,你别把他想得太好了,你想想,哪个正常的男人会真心娶你。嫂子我不怕得罪你,我是想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省得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左青一语不发。

“他为什么娶你,嗯,他道行真高,娶了全世界最丑的女人还带着四处招摇,你说一个正常的男人会这样吗?他是要抬高自己,让人家说郑义这小子啊,不是轻浮子弟,忠诚老实有情有义,这样他的商业信用就提高了。上次西南的客商看中他就是这么说的,多厉害的苦肉计知道吗?”

左青脸色苍白。

“还有我知道了,他正是为了你的丑来的,本地人说你这块胎记避邪,看来不仅避邪,还能旺夫,你的确旺了他一把啊。”

左青眼泪欲坠。

“也就是说,你是一个标志,一个摆设。他不会真心爱你的,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他要随便在外面找漂亮女人,大把大把,不知多少女人等着他,可是这样,对你公平吗?”

左青咽下眼泪,小声地问:“那个袁蓓蓓,也是一个吗?”

“那还用说,是人都看得出来!”郑强夸张地嚷嚷着,“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

“好了。”左青闭上眼睛。

9

郑义还是那样,不苟言笑,下班回家,有时候忙得终日不见人影。

可是一切都变了,不是吗?

左青消沉得像一片落叶,她有点呆滞,一次甚至给病人开错了药。

夜里她更睡不着,没有郑义的鼾声,她一分钟也睡不了。她蹑手蹑脚地下床、开门,客厅里的鼾声起伏,像松涛、海潮、暖春的雷暴。

她跪在他身畔,痴痴地看他熟睡的样子,只有这一刻,他是明明白白可以掌握的,是她的男人,她极轻极小心地去吻他的眼睛,唇未到,眼泪一滴先掉在上面。

那男人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第二天左青跟踪了郑义。

她不知道他每天干什么,以前无所谓,她信赖他,而现在这信赖多么滑稽。

她头上包了张黑色的大围巾,坐在出租车里,远远地尾随着他的车子。他一天24小时都在她的眼睛里,她知道,不这样,她就会疯掉。

郑义的车先去了城南的花园新村,售楼部小姐跟他笑得花儿似的,看来他常来,连房子都要买了啊,这是城里的高档住宅区,多适宜金屋藏娇。

他回公司,车开进去。

她又看见袁蓓蓓风姿绰约地来上班,喜气洋洋地,看门人跟她打招呼:“蓓蓓,恭喜你啊!要请客吧。”

漂亮的女人面有羞色:“行啊,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真是啊,全世界都知道了。

中午的时候,郑义的车开出来,转几个弯,在百年珠宝店停下。车门开,袁蓓蓓先下来,然后是郑义,他们一前一后地进去了。

不行了,不行了,所有的勇气都用完了,她不能再跟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