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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实验室的几个人打听了一下,大家都说不知道。她想去问问大老板,又怕暴露了老板没上班的秘密,而且她很少跟大老板打交道,有点怕大老板。

  最后她决定去问问系里的秘书,因为她跟秘书的关系还不错,这可能是她这个人的特点,不管她在哪里,总是跟那些看门的、扫地的、送货的、办事的下层人员搞得很熟,但对当官的有点敬而远之。

  她把老板几天没露面的事对秘书一说,秘书也觉得很奇怪,说老板这两天应该在D市,如果老板去N大那边,一定会向系里告假。秘书马上给老板打电话,打了手机又打家里,都没人接,只叫留言,秘书留了言,又给N大那边打电话,那边也说没见到老板。

  秘书谢了陈霭,旋风般地跑什么地方报告去了。陈霭本来想请秘书别张扬,但她怕万一老板出了什么事,她叫秘书不报告,就麻大烦了。

  如果不是滕教授还在D市,陈霭真要以为老板跟他私奔了。但滕教授一直在D市,老板也是个事业心很强的人,应该不会丢下工作跟任何人私奔。

  她打电话给滕教授,把这事告诉他,他提议说:“我们去她家看看吧—”

  两个人开车去了老板那半山腰的住宅,前两次都是晚上来的,觉得有点阴森,今天是大白天来的,又是艳阳高照,没有阴森的感觉了,只觉得房子比较老,造型比较独特,门外草坪上插着一个ForSale(此房出售)的牌子,没看见老板的车,不知道是停在车库里,还是开走了。

  老板车库门前的水泥地是湿的,好像冲洗过一样,应该说正在冲洗,因为还有水源源不断流出来。

  陈霭说:“老板应该在家,可能在洗车吧,你看这水—”

  滕教授说:“有谁会在屋子里洗车?我有个不祥的感觉—”

  两人按了一通门铃,没人答应。仗着山中无老虎,两人又拍门大叫了一通,还是没人答应。滕教授说:“我打911吧,你老板肯定出事了,至少是里面的水管出问题了,你看这水—”

  滕教授打了911,两人躲进滕教授车里,一是外面热,车里可以开空调,二是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有点害怕,坐车里比较保险,万一碰上打劫的,可以开车逃跑。

  警车很快就到了,还有救火车,救护车,一大帮人马,让陈霭想起电视里的那些镜头。一位警官模样的人跟滕教授交谈了一下,就让手下人破门而入,过了一会,有人出来跟滕教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英语。

  陈霭没听清,但她看见滕教授脸色凝重,知道大事不妙,连忙问:“怎么啦?他们说我老板怎么啦?”

  “她死了—”

  她一下觉得手脚发软,话也说不出来了,就像很多年前宿舍有人闯入时一样。

  滕教授把她拉到怀里,轻声说:“It’sOK.It’sOK.(“没事,没事”。安慰人时说的话)”

  她头发晕,口发干,手脚发凉,眼前一片模糊,滕教授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一样,时断时续,但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恐惧地想:我中风了?我脑血管爆裂了?我快死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恢复说话功能,问:“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说,大概要经过—尸检才知道死因—”

  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想要呕吐,肚子也疼起来。她感觉马上就要上吐下泻了,慌忙对滕教授说:“我们回去吧—”

  “现在不能走,他们还要问我们话的,怎么啦?”

  “没什么。”

  她又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坦白:“我想—上厕所—”

  滕教授拉着她走到警官面前,用英语说这位女士需要使用洗手间,警官说可以到屋子里去用,但请不要去二楼,请使用一楼的洗手间。

  陈霭不肯进屋:“不行,不行,我不敢到屋子里去,滕教授,你跟他们说说,放我们回去吧—”

  滕教授安慰说:“别怕,我跟你进去。他们现在不会放我们走的—”

  滕教授说着,向陈霭伸出手来,她很无奈,只好把手递给他,他牵着她往屋子里走,后面跟着一个警察。

  到了一楼的厕所边,那个警察抢前几步,推开厕所门看了一下,说:“Goahead!(请用吧!)”,然后退得远远的,但没离开。滕教授也推开厕所门看了一下,说:“你进去用吧,不用拴门,我就在外面,你怕的话就叫我—”

  陈霭进了厕所,哪里都不敢看,好像一看就会看见死人一样。她两眼盯着马桶,掀起裙子,拉下内裤,坐了上去。刚一坐下,她就觉得肚子里有股气冲出来,她生怕声音太响了,会被站在门边的滕教授听见,赶紧夹住,结果却感到自己腾飞起来,感觉是那样强烈,差点让她瘫倒在马桶上。

  她被自己吓坏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的话,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鬼的话,是好鬼还是坏鬼。这是一个刚发现死人的屋子,死者就是她的老板,这么多警察窜进窜出的,门口停着救护车,山下停着救火车,而滕教授就站在门外,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腾飞起来呢?

  她想尽快拉完跑出去,但又拉不出来,上吐下泻的感觉消失了,只有小腹隐隐作痛,尿意还在,但她肌肉收缩太紧,尿也尿不出来。她知道这是腾飞的后遗症,只有等到飞完了,飞过了,才能把尿拉出来。

  她想干脆不拉算了,但她又不知道还得在这里等多久才能回家,不要刚跑出去,又想拉尿,怎么好意思三番五次麻烦人家警察和滕教授?

  她的脑袋里想七想八的时候,身体并没闲着,腾飞的先兆又来了。像每次做春梦一样,只有第一次是不需要她帮助就自然腾飞起来的,从第二次开始,她都得做点什么,才能帮助自己飞起来,不能像第一次那样坐享其成。

  她带着羞愧和负疚,夹了一下双腿,感到飞起来了,但有点像新手开的飞机,擦着地面在飞,而且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栽到地上去一样。她不得不使劲夹紧两腿,把腿抬得跟马桶一样平,像在练腹肌一样绷紧全身。

  呼的一下,她向高空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