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第4/4页)



  她想等小杜打完电话了,向小杜打听一下附近的情况,比如商店在哪里,公车站在哪里等等,然后出去买点吃的用的。她见小杜这么年轻,都敢一个人住在这里,心想也许这块没小张说的那么凶险。

  小杜一直在打电话,陈霭不好意思打断人家,只好坐在客厅的一个旧沙发上等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肚子更饿了,搞东西吃已经成了当务之急,可别到美国的第一天就饿死掉了,那就成了千古笑谈了,在哪里不好死,还专门跑到美国来死?而且是饿死?那还不如直接跑非洲去。

  她走到小杜房间门口,但里面已经没有讲电话的声音了,她不知道小杜是睡觉了,还是出去了。犹豫了片刻,她敲了敲门,没人回答。她大着胆子推开房门看了一下,没人,小杜肯定是出去了。

  她只好一个人出去买东西,刚打开门,就听到节奏声跟强的音乐,那个咚咚的节奏,像把包了棉花的锤子,一下一下都敲到心上,很震动,但不疼。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几个深色男站在车边,车色,肤色,夜色,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那几个人白得发亮的牙齿,白的发亮的鞋子,还真看不出那里竖着几个人。

  那几个人仿佛听见了她的开门声,齐刷刷地向她这边望过来,过了片刻,还都向她这边走过来了。看那打扮,都像是街头混混,全身就一个“垮”字概总,帽子垮垮的,裤子垮垮的,人也垮垮的。裤腰垮到了髋关节以下,露出大量五花肉,连内裤都露出巴掌宽的一道;裤裆垮到了膝盖以下,让人担心他们连条沟都跨不过去;裤腿相应往下垮,裤脚堆在脚周围,像驾着两团云。真亏了他们!穿得这么不方便,走路还能走出霹雳舞步来,一踮一踮的,像是踩在波浪上,失重且波浪起伏。

  陈霭吓得退回自己的屋子,手脚发软,这感觉她今生还才第二次体会到。第一次是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有个女生告诉寝室的人,说昨晚有个男人跑进她们寝室来了,站在她床前,把她吓得差点尿床。

  其他人都问那女生干嘛不大声叫唤起来,把大家都搞醒,赶跑那个流氓呢?

  那女生说她吓呆了,叫不出声。

  陈霭当时没说什么,但心里万分瞧不起那女生,心想如果让我碰见那男人,肯定跳将起来,大喊大叫跟他搏斗,打不死他,吓也要吓跑他。

  结果第二天晚上,那男人又来了。那时陈霭已经睡了,朦胧中听到有人小声说:“他又来了!他又来了!”。

  陈霭想跳起来跟那人搏斗,但她发现自己手脚发软,连钻出被子的力气都没有,想大声喊叫,但发现自己嗓子失音,连“救命”都喊不出来。这下她才看清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从那以后,她就没脸再装“陈大胆”了。

  今天是她第二次感到手脚发软,连栓门的力气都没有,只好靠在门上,算是顶着门,心里后悔万分,天啦!怎么选中了这么个地方?当时在网上看到的公寓照片挺不错的呀!说不定小杜为了找到合住的人,上了张假照片,骗了她这个在美国两眼一抹黑的傻瓜。

  过了一阵,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才回过劲来,栓好门,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盘算今晚怎么个睡觉法。她原来准备就把被子铺在地上,先对付几天,然后到BBS上去看有没有便宜的床卖。但现在行李没到,被子也就没到,打地铺都没指望了。

  她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东西,先填饱肚子再说,以后算钱给小杜,就像当年的老八路一样,先把老乡地里的萝卜刨出来吃了,再在地里留几块大洋,一张纸条,也不算违反军纪。

  但小杜好像料到鬼子会进村一样,早已搞过了坚壁清野,冰箱里也没什么吃的东西,只有个白塑料壶,装的可能是牛奶,还有几瓶不同颜色的液体,但没有固体食物。她不客气地倒了一点牛奶喝了,非但没止住饥饿,还有火上浇油的效果,胃部疼痛起来,像有一千只小手在胃里抓挠,威胁说:给不给吃的?给不给吃的?不给就抓烂你的胃!

  她想起一句俗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觉得这句话肯定是一个没饿过肚子的人瞎说的,遂将该俗语颠倒了一下,变成“失节事小,饿死事大”,然后鼓足勇气再次打开家门。

  那几个深色男倒是不在那里了,但空气中仍然有危机四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