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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陈妈妈一生的梦想就是当个著名歌唱家,哪知阴差阳错的,不仅没著名,连歌唱家也没当上,只好把梦想寄托在女儿身上。

  陈霭不负母望,继承了妈妈的好嗓子,但她继承什么都会弄出一点变异,嗓子也不例外,陈妈妈的女高音,到了女儿这里就变成了女中音。

  女中音就女中音,只要嗓子好就行,不能做朱逢博,那就做关牧村吧。陈妈妈一心想让女儿完成自己的未竟事业,成为中国著名的女歌唱家,总是把女儿送到这里那里去试唱,想发现一个伯乐,把女儿这匹“歌唱马”给发掘出来。

  有一次差点就成功了,一位著名歌唱家真的给了陈霭一个机会,让她唱首歌给他听听,答应如果陈霭唱得好,就把她带到北京去好好调教调教。

  结果那天陈霭选的歌曲不对,选了首女高音的歌曲,是她妈妈经常在家唱的。陈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高音部分唱上去,还把嗓子“唱破了”,连重选一首中音歌曲再唱也不行了,因此失去了被著名歌唱家带到北京去调教的机会。

  那是对陈妈妈的致命一击,这么好的机会都能丢失,陈妈妈再没心情为女儿找伯乐了。

  现在女儿找了个搞音乐的女婿,陈妈妈那已经熄灭了的理想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咱陈家的嗓子,再加上赵家的钢琴,不愁孙子辈不出个把歌唱家音乐家什么的。至于那经济条件什么的,陈妈妈也不愁,买得起钢琴的人家,总不会穷到哪里去。

  未来女婿上门来拜访,陈妈妈热情接待,跟未来女婿进行亲切友好的谈话。

  “你是弹钢琴呀,还是拉提琴?”

  “我不弹钢琴,也不拉提琴—-”

  “那你是—作曲的?”

  “嗯—也作点,不过我的专业不是作曲—”

  陈妈妈搞糊涂了,学音乐的,既不是弹钢琴的,又不是拉提琴的,而且不是作曲的,那能是干啥的?

  陈霭代替赵亮回答妈妈:“他学的是笛子专业—”

  陈妈妈当场就露出一脸的不屑:“吹笛子的?那怎么说是音乐学院毕业的?”

  赵亮解释说:“音乐学院也有中国民乐专业—”

  陈妈妈坚持说:“吹笛子算什么音乐专业?像吹根烧火棍—”

  赵亮最忌讳别人瞧不起中国民乐了,但凡有人说声“笛子没有钢琴好听”之类的废话,他就要跳起来跟人辩论,非得把对方说服了不可。

  但在未来岳母面前,赵亮只好隐忍,虽然脸儿气得铁青,两个拳头捏得紧紧的,但终于没跳将起来。

  陈霭没想到妈妈会来这一手,还以为妈妈是逢音乐人就喜欢呢,哪知道妈妈喜欢的是西洋乐器,而不是所有乐器。她慌忙出来打圆场:“赵亮,你给妈妈演奏一段—”

  赵亮十分不情愿为一个并非知音的人演奏,但看在陈霭的面子上,还是拿出笛子,给陈妈妈演奏起《梅花三弄》来。

  陈妈妈的眉头从笛子吹响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皱着的,按住性子听了一折,不耐烦地说:“还没吹完?这么长?算了,别吹了吧,吹得我头疼。”说完,就退回卧室休息去了。

  赵亮脸上很挂不住,堂堂音乐学院民乐专业的高才生,还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哪次演奏不是观众鼓掌了又鼓掌,欢迎了又欢迎?人在台上谢幕,台下“再来一个”的呼声此起彼伏,等到下得台来,小丫头片子一拥而上,围得水泄不通,哪里有中途就被人叫停的?

  赵亮气呼呼地坐在那里,笛子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捏在手里,像捏着一管暗兵器,手儿抖抖的,仿佛在发功。

  陈霭自然是尴尬之极,既不敢得罪老妈,又怕伤了赵亮的心,低声说一句“我妈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就跑去张罗开饭。

  还是陈爸爸高瞻远瞩,一开始就只出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躲进厨房潜水,仿佛预料到会有这种尴尬场合一样。现在听到女儿在张罗开饭,忙压低了嗓子问:“怎么样?你妈她—”

  “妈嫌别人是吹笛子的—”

  陈爸爸似乎也没料到:“啊?是吹—笛子的?你怎么不早告诉你妈呢?”

  陈霭万分委屈:“她又没问过我赵亮搞的是什么乐器,我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吹笛子的?”

  “嗨,你妈这个人,你还不知道?”

  陈霭还真不知道妈妈不爱吹笛子的人,平时没谁说起过这事。但她知道妈妈是个有主张的人,而且非常固执,一旦拿定主意,谁都劝不动。

  当年妈妈跟爸爸结婚,受到姥姥家全家反对,但妈妈执意跟爸爸结了婚。文革的时候,爸爸挨整,被下放到老家劳动改造,妈妈要跟爸爸离婚,姥姥家也是全家反对,但妈妈也是执意跟爸爸离了婚。后来文革结束,爸爸得到平反昭雪,妈妈又跟爸爸复婚,又是受到姥姥家全家反对,但妈妈又执意跟爸爸复了婚。

  就这么三起三落的,妈妈每次都跟所有人意见不同,每次都是我行我素,虽然每次我行我素之后都后悔莫及,但下次仍然我行我素。

  陈霭不知道妈妈这次又会怎样我行我素,但她知道妈妈是无法改变的,她只希望赵亮不会计较她妈妈今天那些话。

  等她着急上火的把第一盘菜端到客厅的饭桌上摆好,才发现赵亮已经溜之乎也了。

  艾米:陈霭(4)

  陈霭发现赵亮跑掉了,二话不说,拔脚就追,一直追到公共汽车站了,也没看见赵亮的影子,只好停下脚步,思考下一步行动计划。

  到了这时,她才警觉这回不是跟人出去旅游,在追某个撒娇赌气跑掉的女生,而是在追自己的男朋友,于是心里一阵忐忑,追男朋友?这好像有点丢份吧?世上只有男追女,A市哪有女追男?传出去岂不是被世人耻笑?

  她在车站傻站了一会,才拖着脚步往家走,心里像被吸尘器吸过了一遍一样,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跟赵亮谈了这段时间的恋爱,陈霭虽然没明显感到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但也没有神魂颠倒的感觉。她想可能恋爱就是这样的吧,那什么“神魂颠倒”之类的事,要么就是书上编出来的,要么就是一个口头禅,就像“世界末日”之类的说法一样,人人都那么说,但谁也不知道世界末日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谁也没真正经历过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