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三十三章 别对我那么好(第2/3页)



  “我怕?”韩述冷笑一声:“你去打听打听,我们韩家从上到下流的都是唯物主义的血,我那叫害怕吗?我是觉得你可笑!”

  “哦。”

  桔年不再出声走了几步,韩述又觉得这样的安静让人发毛,正准备回头看她一眼,桔年却忽然在他背后叫。

  “啊,闹家姑!”

  “哪里?!”韩述一个激灵,随即反应过来,咬牙道:“闹家姑就是你!”

  “脸都白了,唯物主义的血就是褪得快。”桔年崇敬地说。

  “晚上跑到这种地方说鬼故事,你真无聊。”

  “说真的,你跟着我干嘛?”

  “我要看看你搞什么鬼,不能做些正常的事么?”

  “比如说?”

  韩述好像想了想,“听说市里准备举办的中学生羽毛球比赛吗?”

  “嗯。”报纸上都写着呢,学校里也都听说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认真跟你打过一场,不知道你的水平怎么样,反正我也不嫌弃,要不要你就跟我一块报混双吧。”韩述漫不经心地踢着泥巴路上碎石子。

  “啊?”跟他打混双?那场景桔年都没法想。

  韩述见她不怎么认同的样子,嗤笑一声,“哦该不会是听说这次比赛双打可以跨校,等着那个谁跟你搭档吧。”

  他好像永远记不清楚某个名字,那是种充满优势感的健忘。

  桔年垂首道,“他叫巫雨。”他有名字,不是“那个谁”。

  然而提起这两个字,她的心如千百根针在扎。

  “那就巫雨吧,职高的那个,我看出来了,你对他”

  韩述没有往下说,这一段的留白,仿佛在给桔年反驳的时间。

  桔年却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大概没有时间打比赛。我要看书,家里的事情也多,我妈忙的时候,还得看着弟弟。”

  “我不喜欢你家里人。”韩述突然冒出这一句。

  “为什么?”桔年甚为不解。抛开他父亲谢茂华被检察院开除一事不说,给韩院长开车那几年,他父亲说得上尽心尽力,对韩述也颇为周到。韩述可以讨厌她,但是没有理由讨厌她的家人。

  韩述说:“他们对你不好,我没有办法想象一对父母为了儿子,竟然可以把自己的亲身女儿说成智商有问题,而且送到别人家里寄养!”

  桔年沉默,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是你?”

  韩述的左手与右手反复交握,见她看过来,又把手背到身后。

  “你是说把举报信贴到书记室门口的事?没错,是我。他们有错在先,怎么,你觉得我做的不对,那难道一点也不恨他们?”

  桔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心中徒有一声叹息。他做了一件“正义之举”,自然当大快人心,却完全没有想过,谢茂华是桔年一家的支柱,不管怎们样,桔年是他所生所养,一个普通的家庭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来源,这些年生活会是怎样的艰难,又岂是简单的爱和恨可以一言蔽之?

  桔年甚至没有打算跟韩述痛陈利弊,她从未奢望过他能懂。一个人不理解另一个人的世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前面一点有个小商店,我去买瓶汽水,你要不要?”韩述问。

  这一带只有一个小商店,林恒贵,桔年的梦魇。光是经韩述嘴里提起,那个夏日午后的闷热.龌鹾和丑陋仿佛还在昨天。

  桔年一个劲地摇头。

  韩述有些狐疑,“你不喝水也不用把你的头晃下来。”

  “别去。他人不好。”

  “拜托,我只是去买瓶汽水难道,他欺负过你?”韩述并不笨。

  桔年不愿提起,她只想离林恒贵和他的小商店远一些,连听都不要听到。

  韩述说:“算了,不喝了,来的时候经过那小商店,有只讨厌的狗就叫个不停。”

  那是招福。说不定也不叫招福,早换了个日本名字了。”林恒贵过去总说他那条日本名种狗血统高贵,要取个日本名字才好。

  “日本名字倒是有个现成的,叫玛勒歌芭子,平时就叫芭子。”

  桔年心事重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已经走到了甘蔗地旁的田埂小路,之前地阴森总算散去了不少。路面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韩述让女孩子先走,自己跟在桔年后面一步。他第一次见到没有扎起头发的谢桔年,长发流泻在身后,发梢随着她的脚步,有着旖旎的轻摆。

  韩述偷偷的伸出手去轻触她的发梢,她没有发觉,他继而大着胆子把它抓在手间,凉而滑,这触感竟然让韩述觉得脖子上系着的围巾令自己有点热。

  他无法控制地去想,假如这头发入水草般缠绕在他颈间,会是怎那样的一种感觉。

  头发本没触觉,可是桔年走路没有留意脚下,磕畔了一下,身子一倾,被韩述抓在手间的那缕头发顿时揪痛了她。

  “哎哟!”桔年一头雾水地转身。

  韩述没有撤手,那发丝如同盘丝洞的妖孽缠进心间。

  “呃,这是我的头发。”桔年小声而尴尬地提醒他,韩述毫不理会,她只得小心翼翼地将发丝从他指尖一寸寸抽出,但他的手却仿佛被那缕头发,随着她的力度渐渐靠近,几乎要触到她的脸庞。

  桔年一慌,打了个喷嚏。

  韩述总算是送了手,从自己背包里翻出那双跟围巾同色的手套,递了过去,“拿去,省得冷死你,变了闹家姑。”

  “哦,谢谢。”桔年套到手上,居然大小合适,“待会再脱下来给你。”

  韩述笑道:“谁跟你小气吧唧的,手套也是我姐寄过来的,反正我也用不着。”

  “你姐给你买的手套好像是小了一点。”桔年带着手套在他眼前挥了挥,质感非常好的羊毛毛绒,有着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她也不是给我买的嘿,反正她爱干无聊的事。”韩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没有看桔年,可是即使那么昏暗的晚上,桔年仍然察觉到,他的脸庞在发烧。

  桔年开始明白了一些东西,也许她一直都是知道的,他看过来的眼神如此熟悉,这熟悉竟然让她感觉到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