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4页)



  天气渐渐黑透了,而宽阔的露台上,只听得到海浪声声。

  深葡萄紫色的天空上布满繁星,仿佛果冻上撒下银色的砂糖,低得粒粒触手可及,她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因为太美好太虚幻。露台上有华丽的躺椅与圆几,容海正正亲自打开香槟。

  "要不要我帮忙?"洛美换了件麻纱长裙,走出来问他。

  "你别给我添乱就行。"

  "真是童话一般。"洛美望着夜色下静谧如蓝宝石般的大海,眼中似乎也倒映了海光星波,流转生辉,"圣·让卡普费拉的一座城堡,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没有的吗?"

  他低头点亮烛光,烛台的火光被海风吹得摇曳,映得他的眼睛暧昧不明:"我没有的东西太多了。"

  她懒洋洋地坐到了舒适的法式躺椅中,问他:"你没有什么?"

  他不说话了,于是她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很忙。"他说。他的确很忙,要给开酒,要斟酒,还要应付躺椅上那个大美人的媚眼诱惑。

  "那也不能不理人家呀。"洛美一脸的无辜,将下巴搁在双肘上,眼睛从下往上看着他。

  看得他喃喃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保证你今晚要饿肚子。"

  她仰起脸来,正巧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金色的尾巴仿佛一道光,猝然间已经消失,她不由得"啊"了一声:"流星!"

  他也仰起脸来。她将披肩上的流苏打了一个结,喃喃说了句话。

  他问她:"你说什么?"

  她微笑:"许愿。"

  这样孩子气,令他不由得也笑了:"那你许了什么愿?"

  她想了一想:"不能告诉你。"

  他笑着问:"为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仿佛是漫不经心:"是跟我有关系的吗?"

  她怔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似乎有点意外,转过脸去呷了一口香槟,露台外是无穷无尽的海,波澜壮阔,而满天碎星灿丽,如同一切电影里最美丽的布景。他终于倾过身子,深深吻她,他的唇间有香槟甘甜的气息,如能醉人。

  夜深时分,只能听见窗外海浪滚滚如雷,似乎屋外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了风浪。

  她悄悄地伸手握住他的手:"好像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真好。"

  他的眼波是温柔的,声音也是:"等到俗事了却,我们来这里藏起来过一辈子,好吗?"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也许他只是随口这样一说,洛美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她顺从地、认真地说:"好。"

  这里的一切都单纯得如同童话,在蔚蓝海畔,只有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当洛美看到马厩里那两匹纯血马时,还是忍不住问:"容海正,你到底有多少钱?"

  他有意想了一想,才说:"这个问题要问我的律师和理财顾问。"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逍遥,骑着马徜徉在私家海滩上,巨大的落日将淡淡的斜晖洒在他们身上,一层层的海浪卷上来,没过马蹄,踏破千堆雪。她喜欢疾驰在浪花边的沙滩上,海滩上的沙砾被踏得四处飞溅,而她朗声大笑,将笑声都撒在风里。

  她被晒黑了,可是也健康了,抱她上马的时候,容海正说:"容太太,你终于有点分量了。"

  她回眸:"你嫌我胖吗?"

  "不。"他低下头,只是亲吻她,"你现在的样子最美。"

  他现在常常亲吻她,在黄昏的海滩、在星光的夜幕下;而她呢,不可否认,喜欢这种亲昵。

  这天天气很好,鲜红的太阳迫不及待地从山凹处跳了出来,容海正于是到屋后的海边礁石上去钓鱼了,临走前还夸下海口:"等着吃新鲜肥美的活鱼吧。"

  她系上了围裙,准备烤一些小点心给他送去,一边揉着面,一边听着无线电广播。她在美国跟着安娜学了几招好手艺,精致的小蛋糕坯自她手下诞生,广播中传出一条条新闻。

  她其实也不太注意外界的一切,她安逸得太久,被保护得太周到,根本就忘却了外头的惊涛骇浪,那几乎是另一个世界了。

  第五个小蛋糕坯成形,她伸手拿起第六块面团,就在这时,广播中的一句话不经意地溜入耳中:"继昨天的狂跌以来,今天开盘后,道琼斯指数继续疯狂下挫……"

  股市怎么了,美国经济滞退吗?

  她将蛋糕放进烤箱,隐隐地担心起来,容海正天天陪着他,不知道他的公司会怎么样……

  她迟疑地想着,倒了咖啡豆进研磨机,过了不一会儿,咖啡与蛋糕的浓香就飘扬在了空气中。厨房的后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一股清凉的风随着门的打开扑了进来。

  "好香!"容海正放下钓竿和鱼桶,深深地吸了口气,笑着说,"海里的鱼都不给我面子,我就先回来吃点心了。"

  洛美将新鲜出炉的第一批蛋糕放入盘中,递给他叉子,看他大口大口地吃蛋糕,脸上不由含了一丝微微的笑意,恬静幸福,似乎都在一刹那降临。

  收音机中仍在继续播报新闻:"著名的BSP公司已对大盘作出了预测……"

  洛美又替他往碟中添入一块蛋糕,问:"你需要回纽约吗?"

  "回纽约?"他不慌不忙地反问,"回去做什么?"

  她说:"股市情况不好啊。"

  他叉起最后一口蛋糕:"我又不是股神,没工夫拯救万民于水火,我现在只想吃我亲爱的老婆烤的蛋糕。"

  洛美笑得静静的。

  老婆,亲爱的老婆……明明这么肉麻的称呼,偏偏还怪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