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4页)


  他真是会说话,于是她含笑接过来:"谢谢。"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买花的人少些,她闲下来,于是打开收音机听整点新闻:昨日收盘股市在跌;城中又有一起火灾,死伤两人。都是都市中的琐事。忽然报道常欣关系企业的董事长、言氏家族的族长言正杰突发脑溢血入院。洛美一惊,手中的剪刀一滑,差点割伤了手。她静静地听着详细的报道,心中明白只怕不好了。留心又听股市快讯,常欣关系企业的各股都在跌,显然业内人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已经闻风而动。

  生老病死,是人世最难把握的事情,纵然是富可敌国,在老、病面前仍旧如风中残烛。她在常欣工作多年,对那位威严的老人,自然隐隐有着一份特殊尊重,谁知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

  "官小姐?"

  "是,我就是。"

  "你好,我是言正杰先生治丧委员会的联络员,言正杰先生已经于昨日晚间去世。明天将在平山言氏家族的祖屋举行公祭,请向令尊转告一声。"

  官家是言家的亲家,所以才特地电话通知。至于别的人都是由当天的新闻得知这一消息。等到下午收盘时,股市已跌了四十多点下去。

  洛美回到家中不久就接到洛衣打来的电话,她诉苦:"家里乱七八糟的,少梓忙到现在连个影子也不见,又说要分家。"

  洛美安慰她:"事出突然,他当然忙。既然要分家,你可要小心一些,不要给少梓找麻烦。"

  "我能给他找什么麻烦?"洛衣不满。

  洛美说:"我也是白叮嘱一句,你万事小心就是。"

  放下电话,洛美就对官峰说:"爸,我真是担心洛衣。言家她应付不来的,她一点心机也没有,终究是要吃亏。"

  官峰说:"各人有各人的福气,你也不可能帮她一辈子,让她自己去学学吧。"

  洛美说:"可是这回分家,她八成会吃亏。"

  官峰说:"由她去。不就是钱吗?当初洛衣嫁到他们家去,又不是图他们的钱,钱财少沾是福。"

  洛美说道:"我只怕她不当心得罪了人。"想到洛衣天真烂漫,一片赤诚,她不由叹息。

  果不然,第二天就出了状况。

  洛美关店回来,洛衣就来了。洛美惊道:"这个时候你回娘家做什么?"

  洛衣道:"家里乱七八糟的,我回来清净一下。"

  洛美说:"那怎么成?你也太不懂事了,这种时候,长房和三房的人只怕会说出最难听的话来。快回去,不要让言先生难做。"

  洛衣却有一种孩子般的倔强:"我就不回去,我正大光明地回家,谁会说三道四?"

  "回家也不是这种时候,"洛美劝她,"言家刚出了大事,你跑回娘家来,这算什么?"

  "我就是不回去。"

  洛美没有法子,因为从小确实溺爱这个妹妹,虽然她无理取闹,但一旦犯起拗来,只能由她。

  次日一早,言少梓果然就来了,一见洛衣便道:"你怎么跑回娘家来了,大妈和三妈都问我呢,父亲才过世,家里忙得一塌糊涂,你还使小性子添乱?"

  洛衣自幼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虽说丧母,但从小洛美一直非常疼爱她;嫁了言少梓,也是宠她的时候多。何曾受过这样色厉声疾的质问?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只叫:"姐姐,他欺侮我!"

  洛美忙劝她,又劝言少梓:"有话好好地说,洛衣胆子小,你不要吼她。"

  言少梓"哼"了一声,问:"你回不回去?"

  洛衣见他依然铁青着脸色,连连摇头:"我不回去。"

  言少梓大怒,摔门而去。洛美埋怨洛衣:"怎么这样不懂事?"洛衣嘟了嘴不说话。洛美忙打电话找言少梓,他的行动电话已关机了。

  洛美无奈,又惦着花店要开门,就对洛衣说:"我先去店里开门,你在家好好呆着,如果他打电话来,好好和他说,他要你回去,你就跟他回去,知道吗?"

  洛衣撇了嘴道:"那看他怎么求我了。"

  洛美心中一惊,想到言少梓最为狂妄自大,最不喜看人脸色,心想这段姻缘只怕有些无趣了。又一转念,当初言少梓对洛衣那样钟情,而他一向重守信诺,而且男子汉大丈夫,大约可以包容得下。所以稍稍放心,又劝了洛衣几句,才去开店门。

  刚刚到花店不久,言少梓就打了电话来。洛美忙问:"你在哪里?洛衣在家等你呢。"

  言少梓的声音甚是低沉乏力:"我在永平南路的房子里,你立刻过来见我,好吗?"

  洛美一怔。他说:"我的心情糟透了,拜托你过来,拜托!"

  洛美就叹了口气,说:"好。"把店托了小云看管,自己开了车子过去。

  站在仿古的电梯里,时光成了一种恍惚的错觉,铁栅印出影子,在她眼前明暗跳跃。冷冷的空气里有仿佛还有着昨日的旧梦。好像一个人午睡醒来,一天就已到了黄昏的样子,心里格外难受,宛如被大段的时光遗弃。而猛然一抬眼,已经到了七楼,她拉开铁栅走出去,一直走到B座的门前,取出钥匙来开门。刚刚一转过身关上门,突然被人拦腰抱住,热热的吻烙在她的后颈中、耳下、脸颊上,她挣了一下,他的手臂一紧,令她有一种窒息的眩晕。过去的一切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她迷迷糊糊本能般回应着他的热情。

  "哦,洛美。"他低低地、长长地叹息一声,回旋在她耳畔,久久萦绕不散。她突然被这一声惊醒了,她在做什么?他又在做什么?他们不可以,这是绝不可以的,法律和道德都是绝不允许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而他们之间的一切早已经结束——她猝然推开他,他眼中还有一种茫然不解,她微微喘了口气:"言先生,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然我要回去了。"

  他看着她,就像没有听懂,很长时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