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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莉看看时间,现在是九点,换言之西雅图才六点,“哎呀,我又太早打,对不起。”

“你的干女儿不用睡觉,她是自然界的怪胎。过几个小时我再打给你好吗?”

“其实我要找强尼。”

“强尼?”这个问题传来前的一瞬沉默中,塔莉听见了婴儿哭声。

“爱德娜·古柏打算带我去尼加拉瓜,我想请教一些背景资料。”

“等一下。”凯蒂将电话拿开,接着传来一阵像是揉皱蜡纸的声音,然后是含糊低语,最后强尼接起电话。

“嗨,塔莉,你走运了,爱德娜是传奇人物。”

“强尼,这是我出头的大好机会,我不想搞砸了,所以想直接借用你的头脑。”

“我一整个月没睡了,不确定头脑还能不能用,不过我会尽力。”他停顿一下,“你知道那里很危险吧?根本是个火药桶,死了很多人。”

“你好像很担心我。”

“我当然会担心。好了,从相关的历史开始吧,桑定国家解放阵线成立于1960年或1961年,也称为桑定党……”

接下来两个星期,塔莉拼了命工作,一天花十八到二十个小时阅读、写作、打电话和安排会议。除了工作与试着入睡之外,她还抽出时间跑了几家不曾去过的商店,像露营用品店、军用品批发行之类。她买了折叠小刀、附防虫网的探险帽、健行靴,总之所有她能想到的东西都买了。若是她们身陷丛林,而爱德娜想要苍蝇拍,塔莉也绝对拿得出来。

真的出发时,她非常紧张。爱德娜抵达机场时一身轻便装扮,笔挺的亚麻裤配棉质白上衣,她看了一眼塔莉身上那套口袋一堆的丛林行头,立刻放声狂笑。

旅途非常漫长,在达拉斯与墨西哥市转机两次之后,终于抵达尼国首都马那瓜。一路上,爱德娜不停发问考塔莉。

飞机降落的地方感觉像某户人家的后院,一身迷彩军服的年轻士兵拿着来复枪在四周戒备;丛林里跑出一堆小孩,在飞机螺旋桨激起的气流中玩耍。塔莉知道她永远忘不了这对比强烈的画面,但是下飞机后到重新登机回家的这五天中,她忙到没时间去想。

爱德娜是行动派。

她们在游击队四伏的丛林中跋涉,听吼猴的凄厉叫声,拼命打蚊子,在排满鳄鱼的河流中航行,有时被蒙住眼睛,有时可以看。深入丛林之后,爱德娜访问将领,塔莉负责采访士兵。

这趟旅程扩展了她的眼界,让她看见原本不知道的世界,更看清自己的本质。恐惧、肾上腺素狂飙与采访,这种种都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亢奋。

采访结束后,她们回到墨西哥市的酒店,坐在爱德娜房间外的阳台上喝着纯龙舌兰酒,塔莉说:“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

爱德娜又喝了一杯,往后靠在椅背上。这个夜晚很安静,好几天来第一次没有听见枪响。

“你表现得不错,小鬼。”

塔莉得意到心都要胀痛了,“谢谢你。过去几个星期跟着你学到的东西,胜过我念四年大学。”

“那下次采访你想跟吗?”

“去哪里都行,我随时待命。”

“我要去访问南非的尼尔森·曼德拉。”

“我加入。”

爱德娜转向她,阳台上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灯泡提供照明,黏腻的橘黄光线强调出她的皱纹,让她显得眼袋很重,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十岁,而且非常疲惫,此外还有一些醉意,“你有男朋友吗?”

“我整天工作,恐怕很难吧?”塔莉笑了一声,重新斟满一杯。

“是啊,”爱德娜说,“我人生的写照。”

“选择这种人生,你后悔吗?”若不是仗着酒胆,塔莉绝不敢问这么私人的事,但此刻酒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界限。塔莉可以假装她们是同事,而不是传奇与菜鸟。

“确实得付出代价,至少我这一代的女人不可能兼顾家庭和这样的工作。想结婚当然可以,我结过三次,可是很难维持下去;小孩更是想都别想,一有大事发生,我就得立刻赶往现场,没得商量,即使是孩子婚礼当天,我一样会走,所以我一个人生活。”她看着塔莉,“我爱死这种人生了,每一秒都很痛快,就算我得在老人院孤独死去,那又怎样?我这一生每一秒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我的工作非常有意义。”

塔莉感觉仿佛正式加入了一个宗教,虽然她一直笃信,但现在终于接受了洗礼,“阿门。”

“好啦,你对南非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