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角(第3/6页)

  “南歌姐,对不起。要不你先去忙吧。”明媚轻轻说。

  “傻瓜,没关系的。我怎么放心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呆着呢。”南歌摸摸她的头。

  电话是在中午时分响起来的,明媚疯扑过去,却在听到那端说的话时,手一抖,整个话机都被她掀翻在地,她的身体也跟着一个踉跄,只觉双眼发黑,被南歌扶住,才没有倒下去。

  “南歌姐,是……警察局……”过了许久,她才喃喃出声。

  冰冷的停尸房里,白炽灯刺目而冷漠,明媚颤抖着手指缓缓掀开白布一角,她只看了一眼,便捂着嘴巴厉声尖叫起来,抱着头滑落在地,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南歌死命抱着明媚,她眨了眨眼,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明月是清晨时被环卫工人在一个垃圾站发现的,她浑身冰冷僵硬地躺在垃圾堆的后面,已没了呼吸。法医说,应该不是被人杀害后抛尸,令她死亡的原因是惊吓过度以及剧烈奔跑时导致心脏衰竭。

  “死者是不是有心脏病史?”侦讯室里,警察问明媚。

  明媚精神恍惚,直至警察问了三遍,她才点了点头。警察还想再问话,傅子宸不耐烦地冷声打断他:“你没有看见她现在很不好吗?有什么事情等她状态好一点再来问吧!”说着拦腰抱起快要虚脱的明媚,明媚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得由着他去了。

  傅子宸没有将明媚送回家,而是将车往自己家方向开。南歌诧异地望着他,他淡淡地说:“她家里都没有一个人,她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南歌偏头望了望靠在她怀里睁着眼睛却像完全没有意识的明媚,点了点头。

  将明媚安置在床上后,南歌将傅子宸拉出房间,直直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开口:“子宸,你是不是喜欢明媚?”

  “是。”傅子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南歌伸手掠了掠头发,呼一口气,“子宸,你以前爱怎么玩我不管,但是,明媚是我很看重的朋友,你不要去招惹她!”

  “这是警告吗?”傅子宸不怒反笑。

  “是,这就是警告!”南歌十分认真。

  “南歌,我知道我以前很荒唐,但是,明媚不一样。你相信我吗?”傅子宸也收起笑,神色认真。

  “我可以相信你吗?”南歌挑眉反问。

  傅子宸举手,“好好,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拭目以待吧!她住在这里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这点你总该相信我吧?”

  南歌瞪着他,“照顾好她。我明天开始要回去上班了,会很忙。”

  “嗯,”傅子宸点头,“再怎么说,她还是筱筱很喜欢的老师呢。”

  明媚实在是太累了,终于不堪负重,沉沉地睡了过去,但她睡得一点也不好。睡梦中全部是明月嘻嘻笑着的脸,她说,“姐姐,我回来陪你过年啊。”她献宝似的递给她军舰模型,“姐姐你看,这可是我找了好久花了高价钱才买到的噢,你喜欢不喜欢?”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姐姐,让我再睡一会儿嘛。”她一脸虔诚地许愿,“我希望啊,明年还能陪姐姐一起过年”……那么俏皮鲜活的她,眨眼,却再也不能呼吸不能笑。她寂静地躺在白布下的模样,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狠狠地刺进明媚心脏最深处,落地生根,再也拔不掉,渐成她心里一个暗黑的角落。

  明媚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床头柜上一盏台灯亮着,笼成一团淡淡的光晕。她抬头打量房间,极为简洁的设计,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她的目光落在柜子上一列军舰模型上,心里忽然窒息般地难受。

  “醒了?好点了吗?”傅子宸推门而入。

  明媚这才将先前发生的事情慢慢想起,她微微起身,“傅师兄。”

  傅子宸在床尾坐下,微微笑:“饿不饿?阿姨刚刚做好饭。”

  明媚摇头,她有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甚至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但她胃里翻江倒海的,半点胃口都没有。

  “明媚,你这样可不行。”傅子宸担忧地望着她。

  她掀开被子起床,低头找鞋子时双眼发黑,一阵昏眩感朝她袭来,身体一个踉跄,亏得傅子宸手快扶住了她。“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明媚摇摇头,站起来转身望着他,“我的手机呢?”

  “没有看见,应该落在家里没带出来。”傅子宸说。

  “傅师兄,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现在?”傅子宸蹙眉。

  “嗯。”

  “可你一个人……”

  “没关系的,麻烦你了。”明媚说着就披上外套,走了出去,傅子宸只得跟了过去。

  傅子宸一直将明媚送到了家里,还是不放心,坐在客厅里不肯走,明媚也没有力气管他。她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阔别三年多,章雅岚的声音依旧如故,只是将中文换成了英文。

  明媚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慢慢开口:“阿姨,我是明媚,明月她……明月她……”她好不容易才将一句话说完整,电话那端静默了三秒钟,然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明媚闭了闭眼,握着话筒的手指不停在抖。

  傅子宸一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将话筒扣上。“傅师兄,你先回去吧,谢谢你了。”

  “你这样我怎么走……”

  “我没事。”

  僵持了一会儿,傅子宸终究还是起身离开,“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对她说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太过明白,失去至亲,是怎样一种感受,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陪在她身边了,只是,她似乎并不那么需要。傅子宸有点黯然地想。

  诚然如此,第二天早上他依旧赶过来看她,他车刚停稳,便见到明媚背着包从楼上走下来。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大概又是一晚没睡觉,眼圈都发青了,嘴唇上泛起了干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