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第2/8页)

接完电话,卓绍华去了书房。

诸航拉开门出来,又是一个晴天,入目就是两只荷花缸,仿佛院里的花草树石,都是为了陪衬它才存在。晨光里,睡莲开了,一朵朵,清雅芬芳。

诸航向宁檬和小艾坦白自己已婚并生子的罪行时,两个人的反应是一致的,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道:你?讲笑话吧,很冷哎!诸航迫不得已,把小帆帆满月时拍的全家福拿了出来。

PS的?小艾半信半疑。

宁檬不出声,她见过卓绍华,当时也感觉到他对猪是不同的,但她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因为猪有周师兄。

信不信由你们,反正这是事实,我交代完毕。诸航一屁股坐下。

宁檬和小艾交换了下眼神,两堂会审:什么时候举行婚礼的?

婚礼?诸航“哈”地笑了一声,你们说那种像木偶似的被人牵来牵去表演的婚礼,我发疯才去做那事。我和首长有走法律程序,不是非法同居。

宁檬与小艾鄙夷万分:哼,没婚礼,还叫结婚?你见不得光吗,就领个证,哪天离了,别人都不知你们曾经婚过。

呸,两只黑乌鸦,谁会拿结婚当儿戏?脸发烫,这话讲得有点底气不足。

不是儿戏,还是正剧?宁檬和小艾齐声谴责,连好姐妹都瞒着,鬼才知道你在唱哪一出?

事实胜于雄辩!诸航得意地狞笑。

诸航真心对那种招摇的婚礼无感,新娘一套一套地换礼服,新郎被人拼命灌酒,昔日的哥们姐们,一会儿想一个花样整人,她看着都心戚戚的,这哪是婚礼,实在是卖力娱乐大众。

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何必跳着唱着告诉别人?别人对这感兴趣才怪呢!

诸盈颇有微词,她觉着这多少是个遗憾,但小帆帆都大得可以做花童了,诸航和绍华两人都是军人,再举行婚礼,好像有点不妥。她看着诸航,有些自责。幸好绍华珍爱诸航,她说服自己,婚礼是个铺张的形式,不重要的。

周六是个大晴天,一早晨,太阳就像个大火球挂在东方,蒸得地面都明晃晃地刺眼。勤务兵一早给院子、花草洒水,吕姨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地做早餐,说气象员预报今天气温要达到三十八摄氏度,大家要做好防暑降温。

卓绍华换了件簇新的军装,他上午要去机场接英国军方代表团。

他有些内疚地看诸航与帆帆在抢着背《九九歌》。在诸航的嘻笑诱哄下,诸航领着背两遍,长长的儿歌,帆帆居然就能从头背到尾。不是不欣慰的,不是不窝心的。

诸航穿一件大大的T恤,下面是宽松的中裤,短发飞扬,他想着晚上她要穿上裙装、化上淡妆,脸上堆满笑,与一群衣香鬓影一起,听着她不熟悉的话与事,她会不会茫然无措呢?

她以卓绍华夫人的名义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他该陪着她、守护她,寸步不移。

可是——

“诸航,”他叫过她,她回过头来:“如果晚上有什么委屈或者别的,回家后双倍还给我。”虽然欧灿也会过去,但他清楚妈妈不是一个好的陪护者。

诸航纳闷:“我们家出礼金了吗?”

“出了。”这孩子不明白那种场合,是一个个的圈子,界线非常明显。

“出了礼金,那就不是白吃白喝,不怕的。”诸航满不在乎地笑,又忙着和小帆帆玩去。

他摸摸鼻子,失笑出声。也许是他多虑,在诸航的目光中,她看到的世界和他所看到的,是不同的。

卓绍华有点误会欧灿了。对于诸航参加婚礼这事,欧灿挺上心。下午就带了个化妆师过来了,指导诸航化妆、打扮。

她是卓夫人,诸航是小卓夫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卓”字,心里再不满,出了门,就是一张脸。

她要诸航先去泡个澡,她带了玫瑰精油过来,滴在浴缸里。她不赞成女人用香水,那种香太刻意,而且有些人对香水敏感,呛得别人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自己也难堪。精油溶进水里,渗透进肌肤,散发出来的就是天然的体香。

她掐着钟表看时间,诸航想敷衍都不行,直到诸航泡得真像只皱皮猪,才让她出来。诸航还洗了两次头,修了指甲和眉毛。

诸航的裙子和皮鞋,欧灿勉强接受。化妆前,欧灿让诸航稍微吃点东西,她说晚上是西式酒会,但绝不可以随便不顾形象地吃,一切只能点到为止。现在垫下肚,免得到时太饿会失态。

诸航心里嘀咕,这礼金出得真冤,连饭都不让人吃饱。她看着欧灿,怎么看都像《乱世佳人》里赫思佳家中那个胖得像只圆桶的黑人女佣。赫思佳去参加宴会,女佣就是瞪着眼睛在一边这样吆喝的。

帆帆对欧灿意见也很大。他想找妈妈玩,欧灿直着嗓子让唐嫂把他抱走,不要他打扰妈妈。

诸航在餐厅垫肚子时,帆帆才见着妈妈,他很认真地告诉妈妈:他不喜欢奶奶,很不喜欢。

诸航想附和,但想想这不厚道。她告诉帆帆,别人在做事时,其他人要尊重。帆帆不明白,小脸板着,饭都没吃。欧灿和诸航出门时,他伏在唐嫂的肩头上,假装看着屋檐上的一片瓦,没挥小手。

“帆帆真的要好好教育,一点礼貌都没有。”欧灿站在荷花缸边,她今天穿了件浅紫的礼服裙,比平时的正装轻松许多,但神情还是端得高高的。

“不会,我们教育很成功。”这点,诸航非常自信。

“是吗?”欧灿缓缓地侧目过来:“如果妈妈想成为孩子人生的启蒙老师,我认为她至少应该行为端庄、道德高尚。”

诸航笑了。

“我说错了?”

“特蕾纱修女和圣女贞德,全世界公认她们行为端庄、道德高尚,可惜她们不生孩子。”

欧灿脸立刻就青了,嘴唇抿得很紧。诸航没心没肺地看着她。

于是去酒店的一路,欧灿一直正襟端坐,正眼都不看诸航。诸航优哉游哉地看着街景,行人在路上流汗奔波,她在舒适的车中吹冷气,她非常感恩。

司机下来开门前,她朝诸航投来凛冽的一瞥:“记得我叮嘱你的吗?”

“要不你再重复一遍?”欧灿紧张的样子,让诸航想笑,她忍不住逗她道。

欧灿心口泛上一股腥甜,她闭上眼,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

“夫人,李大使在门口呢!”司机提醒道。

欧灿慢慢睁开眼,从包里掏出化妆镜,检查了下仪容,这才高贵优雅地下车。诸航从另一侧下来,她好奇欧灿晚上上床时,在大首长面前,是不是也表现得这么完美无瑕?时时戴着个高帽子,不累吗?

“你还站在那干吗?”欧灿见诸航没动弹,压低音量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