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梦里云归何处寻(第2/7页)

“放一个削了皮的土豆进去。”

“土豆?”聂卓扬不解。

“对,土豆既可以吸收过多的盐分,又不会破坏汤的味道,因为罗宋汤中原本就有土豆。”顾子墨微微一笑,“你看,我也就是个厨师而已,所以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会打个浅显的比方。”

聂卓扬若有所思:“融资,但不是外资,而是中国血统的融资。对方是谁?”

“绝对纯正的中国血统。”顾子墨笑了笑,缓缓道,“商飞公司,还有,滨海交投。”

听到这两个名字,聂卓扬脑海中仿佛被闪电劈开一道光芒!

近几年民营航空公司持续亏损,血流不止,血最终总要止住,要么救治,要么死亡,已经有好几家倒闭了。捷航原本就资金告急,被机场、航油等债主围追堵截,如今又被限制了主要航线,更如同雪上加霜,眼看就难逃破产的下场。出路只有两条:要么接受外资并购,要么找到新的资金注入。但眼下这种民营航空公司步步维艰的境况下,很难有公司愿意入场烧钱。

然而顾子墨提到的这两家却不同。商飞公司当年因中华民族的百年飞天梦想而成立,肩负着让中国制造的大型飞机翱翔蓝天的神圣使命,也是统筹干线飞机和支线飞机发展、实现民用飞机产业化的主要载体,主要从事民用飞机及相关产品的科研、生产、试验试飞,从事民用飞机销售及服务、租赁和运营等相关业务,可谓“不差钱”的政策宠儿。

而对于滨海交投,聂卓扬也大概知道些情况,交投集团目前拥有全资、控股、参股公司几十家,管理着滨海市三环路和机场,承担高速公路、城市道路、铁路、物流、枢纽场站、停车场等交通项目的投融资、建设和经营管理。如果滨海交投愿意注资,对捷航来说,既消除了竞争,又不用自掏多少腰包。顾子墨见聂卓扬陷入沉思,便道:“开飞机你是一流,经营公司只怕就是个门外汉,你怕吗?”聂卓扬猛地抬起头:“怕?我聂卓扬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个字!”“好,有勇气!不过,经营公司更需要的是智慧。如今民航运输量以百分之二十的速度在增长,经济往来频繁,人口众多,中国的市场很大,潜力更大。但在这样一个得天独厚、飞速增长的市场里,为什么大多数航空公司却在亏损?那是因为有人办公司,把公司当猪养,只希望某天够肥了,或者催肥了能尽快换些真金白银回来。这种思路,注定失败。”

听了他这生动的比喻,聂卓扬不由得笑了笑,诚恳地道:“顾先生,浔峰集团也算是个传奇,那您是怎么把它给养大的?”顾子墨也笑了:“自然是当闺女养,慢慢调教了。”聂卓扬凝神想了一下,双眉一扬:“好,我去找魏明博!不过,你想要什么?”他已经猜到了,魏明博是顾子墨的表妹夫。不过即便顾子墨谦虚地说自己只是个厨师,他可没有忘记浔峰集团是怎样传奇地崛起的。

顾子墨,这位从未在媒体前曝光过的浔峰集团掌门人,既神秘又率性。他是饮食界神一样的人物,经常做一些看上去有违常理的事,却又因为如此,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每一句话,都被高度关注着。

聂卓扬可不认为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顾子墨会这么费心费力地来当说客。顾子墨倒是毫不掩饰:“我要捷航所有航线的空中配餐和头等舱酒水代理以及椅背广告。”“好!”聂卓扬答得干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的胃口太大了,我只能先跟你签一年,以后看情况再说。”“聂总,你已经具备了成功的潜质!来,干一杯!”顾子墨笑着举起了酒杯。聂卓扬举杯喝了一口:“我酒量不好,还要去谈正事,就这么多吧。”放下酒杯,聂卓扬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来:“顾先生,在俄罗斯,我们是巧遇吗?”如果连飞机上和涅瓦河边的相遇都是处心积虑的设计,那么这个人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顾子墨正在倒酒,毫不停顿地道:“是。”“那你要找的人找到没有?”聂卓扬继续追问。顾子墨不答,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酒杯,脸上露出淡淡的怅惘和忧伤。良久,他才缓缓喝了一口酒,然后如叹息般地低声道:“苏维翁白,长相思。这世上,唯有爱情与美酒,不可辜负。”聂卓扬摇了摇头,走出酒吧。其实,爱也是一种酒,饮了就会化为思念。

三天以后,卓其远宣布因病退隐,只保留董事长的头衔,聂卓扬正式出任捷远集团CEO兼捷远航空总飞行师,魏明博出任捷远集团首席运营官。

仲夏的清晨,红日初升,钢架结构的机场航站主楼披着朝霞,巨大的玻璃幕墙映射出七彩流光,仿若一座迷离的水晶宫。四通八达的廊桥伸向远方,簇拥着直冲云霄的塔台。

聂卓扬扬起头看着,又是一个六月,一年之前,那穿越人群遥遥望来的明媚目光早已不在。他收回视线,正了正帽檐,转身向出发厅走去。今天,是捷航由滨海到北京的航线复通后的首航,也是聂卓扬作为捷航总飞行师的首航。在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中,飞机离开地面,加速度产生的重力将聂卓扬推向椅背。这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却让他心头一空。

脚下的城市慢慢远离,变得越来越小,飞机正在抵抗地球的引力,而他却抵抗不了回忆。原来,思念一个人也会这么痛苦,仿佛身处空气稀薄的高空,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飞机终于冲上了云层,远离地面,进入巡航高度。天空很蓝,却蓝得有些忧郁。以往他总觉得在天空中飞行很自由,如今却觉得自由是那么孤单。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聂卓扬第一次感到失去方向感的无力,心上的空洞似乎在扩散,还越来越大……

最年轻的机长,最年轻的教员,最年轻的总飞行师,他的身上有很多很多的光环,他有足够的能力和娴熟的技巧去飞越高山,穿越乱流的突袭,只是他不知道,沧海桑田的那头,是否还有他的等待?

云南的夏天到了,唐潇潇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天气和生活,工作也走上正轨。因为有过繁忙机场大流量高强度的管制经历,她很快就过了试用期,独立上岗了。

在这里,她还意外地遇见了一个熟人——小学同学王大力。王大力初中时随父母调职来到了云南,两人多年不见。他现在是一名修飞机的机务,也是唐潇潇的新同事苗苗的男朋友。王大力已经从小时候的矮矮胖胖,变成了高高胖胖,身高一米八五,体重超过两百斤,加之常年在阳光下暴晒,往那儿一站,简直如同黑铁塔一般。别看他长得粗,却是机场有名的“摇滚歌手”,据说当初他就是靠着锲而不舍地在苗苗的宿舍楼下弹吉他唱情歌,最终才俘获了苗苗的一颗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