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第2/5页)

唐潇潇披衣起来,去隔壁卧室转了一圈,没找到安眠药,反而觉得更冷了。

她叹了口气,拿起手机上网,却意外地看到聂卓扬的QQ头像还亮着。她犹豫了一下,发过去一条信息:“你也倒时差睡不着吗?很快聂卓扬就回了过来:“我已经睡醒一觉了。你睡不着吗?要不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儿歌?”唐潇潇忍不住抿了抿唇:“好。”点击了信息发送键不过几秒,手机就响了,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拨动人心。唐潇潇接起电话,那头竟真的传来聂卓扬轻声的哼唱。唐潇潇是睡到日上三竿、阳光照到眼睛才醒过来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轻柔而情意绵绵的歌声。昨晚不知何时才睡着,她在枕边找到手机,发现已经没电了。聂卓扬竟给她唱了一夜的儿歌?唐潇潇握着手机,心头升起的暖意像热巧克力一般融化开来。

春节过后,陆续有人上门慰问。这天中午,唐潇潇刚送走一位母亲以前的星航同事,门铃又响了。唐潇潇打开门,看见外面西装革履的陌生人,一边忙将他请进来,一边扭头去寻唐胜强:“爸,又有客人来了。”“你是肖婕女士的女儿,唐潇潇?”男子进了屋,却并没坐下。“嗯,我是。”唐潇潇点点头,觉得男子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请问您是?”

“哦,我是华强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姓华。”男子递过一张名片,“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来执行你母亲肖婕女士的遗产处置问题。”

“华律师,坐下慢慢说吧。”唐胜强摇着轮椅从里面卧室出来,声音沙哑,“你也看到了,我家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房子就这一套,还是快二十年楼龄的房改房。前几年家中老人相继生病,所以存款也不多,不知道你是指的什么?”

“不是房产和存款,那是您夫妻的共有财产。”华律师在沙发上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是这样的,肖女士两年前来找我立过一份遗嘱,指定如果她过世,那么她名下的捷远航空股份,将自动转移到女儿唐潇潇名下。”

“我妈妈也炒股?”唐潇潇有些惊讶,“遗嘱”“遗产”这些词更是让她心头隐隐作痛。她再也没有妈妈了,只有这些冰冷的文件和什么遗产。她通通不想要,她只想妈妈回来!

“您先看看。”华律师把文件递给她,“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我可以解释。”唐潇潇大致看了一遍,又递给唐胜强:“确实是妈妈的签名。”两年前,正是捷航上市不久,想不到母亲那么早就投资了捷航股票,好像术语叫“打新股”?据说基本是稳赚不赔的。她看了一眼神色黯然的父亲,安慰道:“估计是妈妈攒的私房钱,想留给我做嫁妆的。听说最近捷航股票跌了很多,也不知妈妈还有多少?”

“百分之十。”华律师说道。“百分之十?你是说,捷航股票已经跌了百分之十?”唐潇潇不太懂投资理财,只记得炒股的朋友提及股票,都是说买了多少“手”,一手等于一百股。“是捷航百分之十的股份,按照捷航目前的市值,大概……”律师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数字。那是一个对普通人家来说的天文数字!父女俩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您没搞错吧?我妈妈怎么会有这么多捷航的股份?”唐潇潇忍不住问道。得知聂卓扬是捷航老总卓其远的儿子后,唐潇潇也曾查阅过捷航的历史。当年捷航起家,主要靠的是风投,卓其远本身持股也并不多。百分之五,就算是大股东了,百分之十……“我只是肖女士委托的律师,具体股份的来源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正当的。”华律师又拿出一份文件,“如果没有异议,就请您签个字吧。”

想起几年前爷爷病重时,家里找亲戚朋友借钱甚至预支工资的情景,唐潇潇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如果有这么一笔巨额财富,妈妈为什么还要辛苦工作?如果妈妈不在外航做空乘,也不会出事。

妈妈总是说,还不能退休,老人治病把存款都花光了,还要给潇潇攒嫁妆呢。那神情还历历在目,丝毫看不出作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唐潇潇一筹莫展地看向父亲,唐胜强深深蹙着眉,良久才长叹一声:“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签字吧。只是在弄清楚来龙去脉前,先不要动。”

元宵节过后,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潮驱走了滨海连续多日的暖晴天气。

肖婕的告别会就在这一天。通知的人不多,她在老家已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亲人,前来的都是生前的一些朋友和以前星航的旧同事,还有唐胜强父女这边的亲朋好友。空管局的工会主席也来了,代表领导和同事表示哀悼和慰问。

似乎老天也在为此悲伤,中午过后,阴沉沉的天空竟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小雪。温度仍在零度以上,雪粒未及落地就已经化成雨,这是滨海一带特有的雨夹雪,但在三月初还是很少见的。

漫天的雪丝冷雨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面色沉重地走下车,雪落在他灰色的呢子大衣肩头,迅速洇湿了一大片。

他指挥身后的人将花圈搬进去,向前走了几步,却转身避到一旁的房檐下,点燃了一支烟。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被冷风吹得幻化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最终消散,消逝无踪。

直到烟尾烫到了手指,男子才回过神来,抖着手将烟头扔到地上。雪花飘落下来,迅速化成冷水,湮灭了最后的一星点火花。

男子抬头看了看天,深吸一口气,大步向门厅走去。

里面唐潇潇正对着那个花圈疑惑着。从早上到现在,来告别追悼的人好几拨,却没有好似刚才那样的。两个身着肃穆黑西装的年轻人,抬了个花圈进来,端端正正摆好,对着母亲的遗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又对着唐胜强鞠了个躬,说了声:“请节哀!”就齐齐转身走了。

挽联也写得与众不同,没有落款,倒是一手颇有风骨的毛笔字,可能墨迹还未干就挂了起来,最后“愁”字的那一点墨滴了下去,仿佛落了一滴泪在上面。

花圈很精致,不是寻常纸折的小白花,而是一朵朵用雪白丝绢做的足以逼真的雪莲花。雪莲花,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唐潇潇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挽联:“捷燕折翼孤月冷,箫声吹断白云愁。”这怎么看都像是追悼爱人的,但挽联的句头暗嵌了母亲肖婕的名字,肯定不是送错了地方。唐潇潇惊疑地扭头看向父亲,却见唐胜强盯着那花圈,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她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大秘密即将揭开。门口再次传来脚步声,唐潇潇转过身,看着走进来的男子不由得一愣,“卓总”两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叫了声:“卓伯伯!”她不清楚卓其远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是母亲的老乡、前同事,还是聂卓扬的父亲?反正,不会是捷航老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