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11章 往来姻缘谁是非(第2/2页)

夜天漓自宫中出来,便已知这事很难有转寰余地,懒洋洋笑说:“苏家毕竟是阀门之重,他们不会轻易罢休,这点你比我清楚。别的不说,单说应付这种女子,我可比你容易得多。”

“你趁早打消这主意。”十一冷冷向远处一望,秋风过,阶前落叶微卷:“我已经想好了,北疆一开战我便请命带兵出征,到时候哪里还有时间大婚,让他们等着去吧。”

这倒是个能拖延一时的办法,夜天漓问道:“倘若北晏侯按兵不动呢?”

“北疆这一仗打定了。”十一大步前行:“北晏侯若明日便起兵造反,我真还要多谢他!”

满阶黄叶瑟瑟,又是秋来,夜天漓负手身后摇头跟上十一,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圣武二十六年十月庚寅,北晏侯虞夙斩杀朝廷北疆镇抚使,自蓟州起兵。

蓟州守将皆尽归附虞夙,唯有副帅常立不服叛逆,据理抗辩,终于激怒虞夙,被当场斩首祭旗,血溅辕门。

虞夙谋划叛乱已久,此次布置充足,两路叛军趁夜奔袭,连取合州、原州、辽州。中军至燕州与其谋士柯南绪所率兵马会合,一路南下直逼肃州。

肃州守将威远将军何冲率军布防抗敌,千里烽烟冲天,急报帝都。

天帝诏告天下,出兵平叛,长定将军南宫竞率十二万先锋军星夜驰援肃州。

十一皇子夜天澈领十万兵马即刻入防幽州,迎击西路叛军。

另有三十万天军集于平州,整装待命。

六军待发,唯有主帅悬而未决。

秋雨缠绵,淅淅沥沥已下了几日,却始终没有停的意思。

黄叶翩飞转眼零落泥中,天地间灰蒙蒙一片,秋浓,已是寒意袭人。

凤府煊煌深苑金堂玉马,两尊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静卧在朱门两侧。卿尘沿那青石长阶走下,凌王府的鸾车已经候在门前。碧瑶收起紫竹伞,打起车帘,待她上车便递了暖炉过来。

偎着手中一团暖意,卿尘闭目在锦垫上靠了会儿,车行渐远,相府朱门已消失在连绵雨中。

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淡静的微笑,凤衍,真是个不错的对手。名门钟鼎,多少风雨起伏,凤家稳列仕族之首果然有他的道理。

这一番密谈似是父女叙话,实则明枪暗箭相互试探,最终做了一场赌注。

赌局是这场形势未明的战争,赌的是凤家的去从。

卿尘睁开眼睛,明净的眸中掠过好笑的神情。联姻,皇族名门以姻亲交结,巩固势力,掌控朝政宫闱。而夜天凌这个王爷娶了她这个凤家嫡女,却仍与凤家形同陌路。

既然已成姻亲,何必浪费?她笑了笑,凤家毕竟是她名义上的亲族,族人门生遍布朝堂,根植深广,很多事情可以事半功倍。无论如何,岂能容凤家相助他人?

眼前浮起夜天凌听她说到凤家时的样子,满不在乎极傲然地一笑,神情睥睨,似是什么都没放在他眼中。这问鼎逐鹿的游戏中,他根本是想将这百年风流的仕族挥手抹掉,越是难为,他竟越是乐在其中。

凤衍分明是低估了夜天凌,不仅仅是凤衍,所有人都只能看到他驰骋疆场的锋芒而不得其他。夜天凌的冷漠如一道利刃,无人能近其身。

而这场豪赌中,卿尘唯一的赌注就是对他的了解。因为了解,所以毫不犹豫的信任,可以赌上她的一切。

方才提到莫不平字时,饶是凤衍稳如泰山亦忍不住惊诧万分。何止莫不平,左原孙、杜君述、陆迁……这任何一个名字都足以令人侧目。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凌王麾下又岂是只有精兵猛将而已。

细雨轻轻打在鸾车之外,车中显得格外宁静。卿尘随手掀开虚遮的垂帘向外看去,路上行人落落,此时的上九坊笼在雨幕中,风流清冷。

十一出兵那日也是如此天气,大军齐发,整个伊歌城一片肃然。

殿前请战,堪堪避开那荒谬的赐婚,国事为重军情紧急,连皇后也毫无办法。

卿尘随夜天凌在城门之上遥遥相送,烟雨迷蒙,不觉离人断肠。却看到十一回身向这边一笑,仿佛天空又恢复了秋高飒爽,再看时,银甲骏马已率大军没入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