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8章 风流零落从此始(第2/3页)

一把薄刀飞落插在木板上,那大汉肩头飞血,舱中的黑衣女子扶墙而立,目光中充满憎恶,刀正是刚刚用来割断绳索的那把,因力道不足堪堪削中大汉肩头。

卿尘惊怒交加,趁那大汉尚未站稳,匆忙中摸起身边一截木棍便往他身上砸去。

那黑衣女子喝道:“击他后颈!”

卿尘一咬牙举棍挥下,谁知那木棍竟突然在半空生生断成两截,她脚下失衡,踉跄往后跌退几步。

舱门处出现一男一女,男的和那大汉穿着相同服色,皮里阳秋的道:“钱老五,让娘们儿整治成这样,你丢不丢人啊?”

女的一身罗红色纱衣长裙,看去不似寻常中原服饰,生的腰细腿长,风情万种,长睫深目眉眼带笑,走起来似是踏着舞步韵律,媚色灵动,带尽妖娆的模样。她手中掂着把鸳鸯短刀,正是这刀劈断了木棍,此时不冷不热笑道:“钱老五,你敢动这丫头,就不怕老大废了你?”

钱老五正满心怒火,骂道:“奶奶的胡三娘,你少拿老大唬我,我钱老五是吓大的,我怕谁!”

胡三娘满不在乎的笑道:“我才懒得管你,这丫头是老大点名要卖到天都的,你不妨试试,老大若不阉了你,老娘我还不姓胡了呢!”

钱老五显然喝多了酒,醉步蹒跚又往卿尘扑去,那男的看得不耐烦,一把将他拖出舱外甩在甲板上:“灌了几杯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真他妈的没出息!”

胡三娘眼角都没瞥向他们,扭头对黑衣女子说道:“冥魇,我还真低估你了,竟然自己解开了穴道。”

冥魇冷冷看她:“你长门帮是铁心和我们较上劲儿了?”

胡三娘懒懒靠在舱门处:“咱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处处坏我们好事,接连弄走我们几个上好的丫头,这怨得了我们?”

冥魇不屑道:“做尽伤天害理的勾当,长门帮当了碧血阁的走狗,当真是越发毫无顾忌了。”

胡三娘倒也不恼:“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真可惜老大对你这样骨瘦如柴的不感兴趣,说不得只好和她们一样送去窑子了。”她自怀中取出一粒东西:“把这个吃了,点你穴道还真叫人不放心!”

冥魇看向那药丸,眼底轻芒骤现,须臾间手中一道绯红色薄光袭向胡三娘。

胡三娘红衫飘闪,鸳鸯短刀斜架上迎面而来的利刃,反身一绞,同攻至身前的冥魇缠斗在刀光中。

卿尘此时方缓过劲儿来,见冥魇脚步虚浮,知道她穴道刚解未免吃亏,悄悄拾起地上那把薄刀藏在袖中。

果然不过数合,冥魇闷哼一声被胡三娘一掌击在肩头,卿尘袖中的刀猛的握紧,胡三娘却意外的没有乘胜追击,展开手中药丸:“乖乖吃了吧,不过是让你安稳点儿别折腾罢了。”

冥魇冷声道:“你做梦!”

胡三娘媚媚执刀一笑:“不吃?”她将眼光扫向身旁,突然手起刀落,一个离她甚近的女子惨叫一声,血溅当场。

冥魇脸色一变。

“吃不吃?”胡三娘再问。

冥魇恨道:“胡三娘,你未免也太过狠毒!”

胡三娘只当她的咒骂是耳旁风:“懒得和你打,你不吃,我便继续杀下去。”眼波一动,落向卿尘,卿尘冷冷回视她,暗中将薄刀滑至掌中,明知不敌却也只能拼死一搏。

稍许僵持,胡三娘依旧笑得风情醉人,勾魂的笑中,刀光在身前猛的闪亮。

“慢着!”冥魇厉喝。

鸳鸯短刀停在卿尘身前一尺处,“这就对了。”胡三娘笑道,纤指一弹,药丸落在冥魇手中。

冥魇看了看身前那个已然香消玉殒的女子,目露恨意,却终究将药丸往送往嘴中。

“不要吃!”卿尘喊道:“我就不信你能杀光这全船的人,再去和你们老大交待。”她凛然看着胡三娘。

胡三娘放声娇笑:“聪明的丫头,可惜我不是钱老五,我既敢杀就自有和老大交待的法子,你不必操这份心。”

卿尘目光明利扫向她的眼睛:“同是女人,你为何要帮他们这样糟蹋我们?”

胡三娘扭身看她:“少跟我说这样的话,你这丫头有意思,改日我心情好调教调教你,说不定将来是天都的红牌姑娘。”

“呸!”卿尘暗啐。

胡三娘脸上笑意虽在,眼底却冷了下来:“你们谁也别想逃,若有一个逃的,我便自剩下的里面杀十个。我也告诉你们,逃不出去。”面若桃李,毒若蛇蝎,她说话时总是笑得惑人,却每一句都如淬了毒的刀。

卿尘趁此空隙已打量船舱外面,戒备森严,几无丝毫生机。心中闪过千般念头,将愤恨倔强掩在一脸静漠下,对胡三娘道:“你们既然是要卖,自然想得个好价钱,折磨我们没什么好处,再多死几个越发亏本。我们不逃,也不惹事,但你们需得提供水和食物。”

胡三娘打量她:“想开了?竟还知道讨价还价,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和我们讲价钱?”

卿尘静静冷笑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卖人卖物,无非都是买卖。既已落在你们手里,最坏不过就是求死,到时候鱼死网破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

胡三娘许是懒得再磨蹭下去,说道:“你们不找麻烦,我们又怎会和银子过不去。老老实实的,大家都好,我也不让你们受委屈。”

“好,一言为定。”卿尘说道。

胡三娘眼波扫往冥魇,冥魇神情冷淡,仰头将药丸吞下。胡三娘娇笑一声,挥挥手,即刻进来两个大汉将死去的女子拖了出去,她扫了扫面色苍白的冥魇后,目光落在卿尘身上,“老实点儿。”说罢扭身出门。

舱门“哐当”合上,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唯有新鲜的血的气息,刺鼻而诡异的弥漫不散。

碧瑶她们惊惧的哭声抽颤心房,卿尘脱力一般靠上船舱,手中薄刀冰凉,眼前幽幽可见一滩液体的暗光,依稀还带着未尽的体温,她忍不住扶着墙壁呕吐起来。

日子一天天在水上漂过,舱中的女子不断减少,时而也会增添新的面孔,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冥魇服了胡三娘的药浑身无力,恹恹的靠在舱中。卿尘站着,透过那个狭小的窗口看着外面一方巴掌大的天,天有烟岚的风色,时而划过散散的云,她依稀能看到飞鸟的痕迹,一闪而过。

碧瑶搂着丹琼坐在她的身旁,丹琼年纪尚小,仰头问道:“姐姐,这里这样黑,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碧瑶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卿尘回头在冥魇身旁坐下,静静道:“这样下去,根本没有逃出的机会。”

冥魇将那柄犀利的薄刀插上甲板,却微一用力手便禁不住颤抖,她冷淡地说道:“活下去,熬到天都便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