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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我爬断崖时,他已去远了。”我说。

“遇到这类事情,迈克西姆的确是好样的,”弗兰克说,“他总是尽自己的力量伸出援助之手。等着瞧吧,他会把所有的船员都请到曼德利去,供他们吃喝,还会安排他们过夜。”

“一点不错,”海岸警卫队员说,“为了救人于水火,他不惜剥下自己的衣服相赠,这我是很清楚的。真希望我们那里多几个他这样的热心人。”

“是啊,我们需要这样的人。”弗兰克说。

说话间,我们仍眺望着那艘轮船。拖船还等候在一旁,可救生艇却掉过头回克里斯去了。

“今天这事救生艇是显不成身手了。”海岸警卫队员说。

“是啊,”弗兰克说,“拖船怕也无用武之地。这次该废船包拆商大捞一把了。”

海鸥在我们的头顶盘旋,像饿猫一样发出尖叫声。有些海鸥落在了断崖的岩架上,另一些胆大的则浮在轮船旁的水面上。

海岸警卫队员摘下帽子,揩了揩额头说:“好像一点风也没有,是吧?”

“是的。”我说。

这时,观光船载着那些来拍照的游客突突突朝克里斯开走了。“他们可能感到心烦了。”海岸警卫队员说。

“这也难怪,”弗兰克说,“看来,短时间内不会有动静的。潜水员必须探明情况,汇报之后,他们才会移动轮船。”

“正是这样。”海岸警卫队员说。

“我觉得在这儿耗时间没多大意思,”弗兰克说,“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我想去吃午饭了。”

他见我没吱声,便有些犹豫不决。我感到他在用眼睛盯着我。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想再待一会儿,”我说,“家里是冷餐,什么时候吃都没关系。我想看看潜水员下一步做什么。”不知怎么,我觉得自己此时不能跟弗兰克走,而情愿独自一人待着,或者跟海岸警卫队员这样不熟识的人在一起。

“现在看不出名堂来,”弗兰克说,“没什么可看的。何不回去跟我共进午餐?”

“我不想吃,真的……”我支吾道。

“那好吧,”弗兰克说,“如果需要我,你知道在哪儿找我。我整个下午都在办事处。”

“好的。”我说。

他冲海岸警卫队员点点头,抬腿走下断崖往小海湾那个方向去了。我心里有些不安,不知是否得罪了他。这也是出于无奈,总有一天,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自从跟他通过电话,发生的事情似乎令人眼花缭乱。此刻我不愿再思前想后,只愿坐在这断崖之上静静地观望那艘轮船。

“克劳利先生是个好人。”海岸警卫队员说。

“是的。”我说。

“他为德温特先生不惜赴汤蹈火。”

“是的,一点不错。”

那小男孩仍在我们面前草地上蹦蹦跳跳地玩。

“潜水员什么时候才浮出水面呀?”小男孩问。

“早着呢,孩子。”海岸警卫队员说。

一位身穿粉红条纹衫、头戴发网的妇女穿过草地向我们这边走来,嘴里喊着:“查理!查理!你在哪里?”

“瞧,你妈妈找你来啦。”海岸警卫队员说。

“妈妈,我看见潜水员了。”小男孩喊叫道。

那女人冲我们点点头,嫣然一笑。她不认识我,是从克里斯来度假的游客。“精彩的场面似乎都过去了吧?”她说,“据那边断崖上的人说,这艘船要在这儿停放许多天哩。”

“大家都在等潜水员的报告。”海岸警卫队员说。

“真不知潜水员是怎么沉到水底下的,”那妇女说,“他们的薪水一定很高。”

“是的。”海岸警卫队员说。

“妈妈,我想当潜水员。”小男孩说。

“这得问你爸爸,亲爱的。”那妇女说,一边冲我们笑笑。“这地方风景如画,是吧?”她对我说道,“我们是来野餐的。没想到遇上了大雾,而且碰上了船只失事。当时我们正打算返回克里斯,可火炮却响了,像在我们鼻子底下爆炸似的。我被吓了个半死,问我丈夫发生了什么事。他说是船只遇险的信号,让我们留下来瞧热闹。怎么拉都拉不走他,和我的小儿子一样调皮。我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是的,现在没多少好戏可看。”海岸警卫队员说。

“那片树林看起来很美,大概是私人的领地吧?”那妇女说。

海岸警卫队员尴尬地咳嗽了一下,扫了我一眼,我把一叶小草放入嘴里嚼起来,忙将目光转到一旁。

“是的,那一带都是私人领地。”他说。

“我丈夫说这些大庄园迟早都将铲平,盖起度假屋,”那妇人说,“在这儿弄上一间面临大海的漂亮小屋倒是不错,不过,我可能不会喜欢这儿的冬天。”

“是啊,冬天这地方十分冷清。”海岸警卫队员说。

我仍在嚼草叶。小男孩一个劲转圆圈跑着撒欢。海岸警卫队员看了看表说:“哦,我得走啦。再见!”他向我敬个礼,转身顺着小径回克里斯去了。“我们走,查理,找你爸爸去。”那妇人说。

她朝我友好地点点头,然后迈着悠闲的步子向断崖边走去,小男孩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后。一位身穿土黄色短裤和条纹运动衣的瘦削男人冲她招了招手。一家三口在荆豆灌木丛旁坐下来,那妇人动手打开盛食物的纸袋。

我真希望能改变容貌,跟他们融为一体,一道吃煮得硬硬的鸡蛋和罐头肉三明治,一起开怀大笑,亲切交谈,下午随他们返回克里斯,在海滩上游玩,在沙地上赛跑,最后到他们家里喝茶,以海虾为点心。可这只是愿望,我还得穿过树林回曼德利,等待迈克西姆。我不知见了面该说什么,不知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用什么样的口吻跟我讲话。我就这么一直坐在断崖上,肚子没有丝毫的饥饿感,一点也不想去吃饭。

瞧热闹的人愈来愈多,都攀上断崖观看那艘搁了浅的轮船。这件事为下午增添了激动的气氛。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全是克里斯来的度假客。大海平静得宛如一面镜子。海鸥不再在头顶盘旋,飞落在离轮船不远的海面上。下午,又来了一些旅游观光的船。今天的场面对克里斯的游客而言好似节日的庆典。潜水员浮上来,后来又钻进了水里。一只拖船突突突驶离了现场,另有几只仍守候一旁。港务部长带着几个人回到了灰色汽艇上,其中包括第二次浮上水面的潜水员。轮船的船员们倚在舷侧向海鸥抛撒面包屑。观光船上的游客慢慢荡着桨,围着轮船转来转去。至此,仍没有采取营救的措施。这时恰逢最低潮,轮船倾斜得厉害,连螺旋桨都看得一清二楚。西边的天空堆起层层叠叠的白云,太阳变得惨淡无光,但空气仍又闷又热。穿粉红色条纹衫的那个妇女站起身,领着小男孩沿小径信步向克里斯走去,而那位穿短裤的汉子拎着野餐篮跟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