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悲伤都不能纯粹(第3/6页)

“来接你啊。”秦宇自然而然地拿过沈以念手里的小行李,看着沈以念明显哭红的眼睛,他伸手轻弹了下沈以念的脑门,“别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

“没哭。”沈以念倔强地说。

秦宇黑亮的眸子看出沈以念脸上的倦意,身心俱疲的倦意,所以他半蹲到沈以念面前,说:“上来,我背你。”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沈以念有些尴尬地说。

秦宇起身,倏地打横抱起沈以念。

沈以念惊呼一声:“放我下来,都在看我们,很丢人。”

“嫌丢人就把脸藏我怀里。”秦宇嘴角噙着别有深意的浅笑,说,“辛苦你了。”

沈以念挣扎着要下地,难为情地说:“别闹了。”

“我是不会放你下去的。”秦宇态度坚定地说。

沈以念挣扎无效,为了不被路人注视,她最后只好如秦宇所言,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走出机场,秦宇走到自己的停车位,这才将沈以念放在地上,给沈以念打开车的门前:“我借朋友的车开来的,不然拦出租车要很久。”

“谢谢。”沈以念坐进副驾驶,疑惑道,“但你还是没有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下飞机的?”

“简单啊,在这等一天就好了。”秦宇说得随意,边启动引擎开车边说,“你睡一会儿吧,到了地方我再告诉你。”

“嗯。”沈以念在飞机上哭得眼睛酸涩,闭上眼帘休息,脑海里仍旧回想着在哈尔滨发生的事情。关于林泽枫去世的事,她辛苦守了五年的秘密,还是被揭晓了。

她现在可以想象得到,手机一旦开机,就会显示多条短信和未接电话。

他们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连悲伤都没那么纯粹,毕竟换成是她也不会相信,林泽枫已经去世了五年,不,是六年了。

她现在应该打通电话给他们,聊一聊关于林泽枫的事。但她担心话还没有出口,自己就哽咽难言,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平静自己……

等红灯的时候,秦宇扭头心疼地看向沈以念。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沈以念的秀发……

陆子晨暂且处理好了那场闹剧一般的婚礼,两天后,他和姚思雯、贾万辉站在了沈以念的家门口。

沈以念开门,对于出现在她家门口的他们并不意外。

四个人人手一束勿忘我,黑色系衣服,站在林泽枫的墓地前,为死亡笼罩上了一层更浓的悲伤。沈以念微笑着,眼里含着泪水,看着林泽枫的照片,说:“对不起,我没能一直隐瞒住,他们还是因为你的去世而伤心了,所以,我干脆把他们领来看你了,新年快乐。”她弯腰,将花束轻轻地放在墓碑上。

“林泽……”姚思雯话还没说全,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虽然这两天她已经在适应林泽枫去世的消息,但当真正看见林泽枫的墓地,看见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上是林泽枫年轻的俊脸时,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死亡,那个距离他们这个年纪,遥远到从未考虑过的事情,怎么就会降临在林泽枫身上呢?而且,已经六年了。

姚思雯将手里的勿忘我放下,坚持把话断断续续地说完:“林泽枫,你大爷的……不是说好……要……一起完成梦想吗?不是说好要在北京这座城市……一起奋斗,扎根在这里吗?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早就丢下我们?”

姚思雯哀痛得肆意地出声大哭,寂静的墓地,悲伤愈浓。

大年初六那天,他们提早结束了这个原本喜庆的新年,而陆子晨还取消了一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婚礼。

大年初七,从哈尔滨开车来北京,一路向南,两座城市的跨度并没有吹散他们的悲伤。

大年初八,他们站在这里,每个人都带着一份浓厚的悲伤和独属自己的一份沉重的心事,祭拜林泽枫,告别自己的青春……

贾万辉偷偷抹眼泪,红着眼眶问:“以念,到底怎么回事?”

沈以念攥紧了拳头,脸上挂着泪痕,回忆说:“大四那年暑假,林同学从巴黎回来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脑癌。”沈以念说到这儿,看向低着头、神情难辨、沉默的陆子晨说,“你还记得七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你和林同学大打出手的那天吗?”

“记得。”陆子晨的眼里,浓浓的悲伤似乎随时都会溢出眼眶。他看着墓碑上林泽枫的照片,目光悠远。

他记得,那次是他和沈以念最后一次吵架,因为他身上有女人的香味儿,所以沈以念就跟他大吵起来。

他在外工作,有时难免会跟客户去酒吧应酬,接触到一些女人,但他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沈以念的事。可无论他怎么解释,沈以念都不相信他,所以他们吵得非常严重,沈以念也因此搬回了宿舍。

他去学校找沈以念和好的时候,就看见沈以念和林泽枫抱在一起。沈以念在哭,林泽枫在安慰沈以念,看在他眼里非常刺眼,他被嫉妒冲昏了头,所以他和林泽枫大打出手。

沈以念却完全偏袒林泽枫,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挥向林泽枫的拳头,缺乏安全感的他认为这是沈以念要跟他分手的前兆,他害怕听见她说出分手,所以选择逃走。

“那天,我之所以在林同学的怀里哭,是因为我知道了林同学得了癌症的事。你不问一句就和林同学大打出手,他已经病了,他不能再被伤害,所以我才会那么袒护他。”

“后来呢?因为林泽枫病了,所以你就跟他去了巴黎?”陆子晨突然有些惊恐地问道。

没错,是惊恐,惊恐于即将揭开的所有事情,让他由一个被伤害者变成一个伤害者的身份,无论是伤害了沈以念还是林泽枫,都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是,是因为你逼得我逃到了巴黎。”沈以念胸闷得让她哽咽不止,“陆子晨,你知道……你知道你失手打在我肚子上的一拳,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吗?你知道我那晚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差点儿死掉的时候,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吗?她说,她是你的女朋友……我不信,可我在医院足足等了你半个月,你都没有出现。那半个月,我等……得心灰意冷……”

陆子晨紧攥起拳头,沉痛地闭上眼睛,掩饰所有情绪。

“林同学为了鼓励我振作起来,以让我帮他完成遗愿为由,邀请我去巴黎,我这才和林同学去的巴黎。四个月后,林同学病情恶化,准备放弃治疗,为了让林同学有医治下去的动力,我才决定嫁他为妻。”沈以念沙哑着嗓音,泪水朦胧地看向陆子晨,“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但在我失去我们的孩子,痛得死去活来时,你却陪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事后把指责留给了我,陆子晨,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