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潮汐锁定(第2/4页)

倪年认出来,那是迷迭香。

不是香槟玫瑰,不是香水百合,是迷迭香。

她含笑接下,竟觉得再好不过。

“倪哲呢?”

“在学校,开学有几天了。”倪年把绿葱葱的植物放到餐桌上,摇摇手里的铲子,“我去炒个醋溜土豆丝。”

叶鲤宁到水槽边洗了手,毛遂自荐:“我来做,你教我。”

她见他一副跃跃欲试又势在必得的样子,闷笑着解下了围裙。

土豆丝事先已切好,浸泡在醋水中待用,叶鲤宁只需再切些青、红椒丝。倪年探头瞅瞅,评价其刀工凑合。他按照步骤,将尖椒丝下了热油锅爆炒,然后倒入沥干的土豆丝,反复翻炒,再加盐、淋醋。倪年在一旁教学监督,告诉他如果怕糊锅,可以适当加一点水云云。叶鲤宁一丝不苟地对付着,惦记着火势是否过猛,时不时弯腰瞅两眼。倪年觉得他简直可爱,想起雷蕾吐槽过的那盘比三千万脸还黑的扬州炒饭,更是一时间偷乐到极处。

黑暗料理这种名词,怎么会和叶鲤宁搭上边的?想不通。

“笑什么?”左撇子的男人手法虽不熟练,但自认非常好地掌控住了局面,显然色香味俱全。

“没什么……咳,就觉得你在炒菜这件事上,帅气得不像实力派。”嗯,反正这种时候,夸就对了。

他果然沾沾自喜地抿了抿嘴角。

她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忽然间心动得不行。转眼去望餐桌上那盆迷迭香,总觉得下一秒钟,它就会开出淡紫色的花来。

本打算再开火做一两个小菜,但叶鲤宁说够了,倪年便快手切了两只番茄,拿白糖一拌,端上桌。作为新手,这盘醋溜土豆丝虽然貌不惊人,但对叶鲤宁来说可谓人生质的飞跃,指导老师亦摸着良心给打了个不吹不黑的七十分。

一餐完,倪年将厨房收拾妥帖,出来看见叶鲤宁站在置物架前,打量横放在上头的一只琴盒。款式很老,又长又方正,是个历史悠久、专业生产乐器包具的法国牌子。他听到脚步声,研判道:“我猜这只盒子的使用时间与你年龄相仿。”

“比我还大一些。这种发泡棉做的古董琴盒现在已经不生产了,我妈妈生前花了将近两百美金买的。”

“想来里头藏的琴也不普通。”

她笑,觉得他脑子真灵:“快有一百年了。”

指尖沿着琴盒边线抚过,叶鲤宁感兴趣:“能打开看看吗?”

倪年拉开一圈拉链,一把浅咖色的小提琴随之露出面目,安安静静躺在箱中,过眼之处,均泛着高贵典雅的金黄光泽。叶鲤宁五音不全也不懂乐器,看见左边f孔下面似乎有行潦草的英文标签:“那是制琴师的名字?”

“嗯,是位意大利名师,他做的琴音色很棒,拉起来,百米开外都像立体声环绕。”倪年的目光随琴身曲线流连,回忆着,“我记得念中学时,有家乐器行出价二十万想买这把琴,但被我爸爸拒绝了。”

“非卖品。”

“非卖品。”

叶鲤宁俯首品鉴,过了好一会儿,倪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对他说:“我妈妈她,是个天才提琴手,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乐团一提成员。只可惜天妒英才,红颜薄命。

“我爸爸是一名缉毒警察,三年前因公殉职。设计陷害他的人,是当年一块儿从刑警学院毕业的上铺兄弟,也就是--韩序的父亲。

“事情发生后,我和倪哲就卖掉了房子,离开了老家。

“没有找回爸爸的遗体,无法将他葬在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身边,是我作为他的孩子,最深的遗憾。我很爱他们,这一生都会。”

她语气镇定,情绪也是四平八稳。叶鲤宁沉沉看着,确定那双正与自己交流的眼内,昨日经历过的种种动荡都已平息。他把她拥进怀里,揽住腰,另一只手拂住她的后颈:“谢谢,我知道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要从你那里听到什么,仅仅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

“我明白。”

“还有--”

“嗯?”

“我一直很好。”

他闻言松开怀抱,拿拇指摸了摸她的右眼角:“嗯,遇见我只为更好。”

好像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点了点头。黑暗降临的瞬间,他已快要近在眼前,倪年在突然断电的一室漆黑中“啊”了一声--嚯,见鬼,这个礼拜已经发生好几次了!

“电……电闸又坏了……”

“我来修。”

他嘴上这么说,手却没有放,连人影都没动,堵在倪年面前,像块让人软弱的屏障。她不由渐渐紧绷,仿佛再这样站下去,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就会传到他耳里,只能抬臂到他胸口隔了一下:“你倒是……去啊!”

叶鲤宁动也不动,蓦地便笑了,在黑暗里叫她,低回又执迷:“倪年。”

她隔着黑黢黢的一片看过去。

“我在这里,你不用害怕。”

“不是!我没有害怕,只是这样……”她急着辩驳,脸已经不能再涨,鼻翼间满是他靠近过来的气息,带着要将人融化的热量,瓦解她的寸寸犹疑。这样的叶鲤宁,让她退无可退,“太暗了……”

万籁俱寂。

他的吻落在她右眼角。

温凉的唇贴着那一小片肌肤,他低哑地“嗯”了一声: “太暗了。”

倪年轻颤着合上了眼。

夜好晚,迷迭那么香。

嘴边总是小老婆长,小老婆短的陈勒,很快得知了这一“噩耗”。

他悲痛欲绝,他泣不成声,他抓狂着质问到底是哪个不要脸、不长眼、不识相的土鳖,居然敢动他的人。

“酸得我隔着屏幕,顺着网线都能蘸饺子吃。”司徒今评价。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伍月补刀。

唯有倪年笑个半死,默默报出了叶鲤宁的大名。

“……”

妇女之友在多伦多凌晨四点的未眠夜里,对着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宕机良久,最后将一口黑咖啡尽数喷到了电脑屏幕上……

今天是倪哲的生日,虽然同往年一样一切从简,但下了白班的倪年还是提了盒14寸的比萨不顾路远地去陪他。叶鲤宁赶到时,她正和倪哲还有他的室友们在校食堂吃饭。倪哲依旧像从前一样称呼他“叶老师”,又礼貌道谢,才把一套科幻系列丛书从对方手中接过。

叶鲤宁挨着倪年落座,后者拾了块比萨给他:“喏,芝士味的‘金星’。”

其余人都没听明白,只有秒懂的叶鲤宁笑了笑。

消完食,几个小伙子迫不及待地要去操场打球,剩下一对情侣慢慢悠悠逛校园。经过理学院报告厅所在的那栋楼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同一桩事情。倪年望着月夜下黑黢黢的古典建筑,笑得很糗:“那天在这儿真是被你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