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角声寒(第3/4页)

夜色,密不透风。

九转回廊,一个人影闪出来,紫袍在夜风里荡漾,玄澈沉眉望着适才的一幕,仰头,那宫墙上,只有树影摇曳,凌乱在龙眸里。

他目光沉痛——

麝月,难道,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

麝月一夜之间消失在溶月宫,祸世妖女之说甚嚣尘上,玄澈眼睁睁看着麝月离开,他当然不信,可却不愿说明,若说出来,难保不会有人去追杀麝月,赶尽杀绝。

毕竟,麝月腹中怀着龙种!阿加那家族,玄澈太了解。

玄澈来到溶月宫,此时的溶月宫,只剩下若兰一个人。

若兰对玄澈施礼,凄冷的宫宇,落花满地,碎成一片一片的伤心。

面对这曾是温柔缠绵不尽的宫殿,那曾是他给予她最好的礼物!

可,终究过去了……

玄澈仰望天空,流云淡,风渐凉,眼眶酸涩。

“陛下。”若兰忽然叫了一声,跪倒在地。

玄澈看她一眼:“何事?”

“陛下,姑娘不是妖女!”若兰也听闻了宫中传言,她咬着嘴唇。

玄澈凝眉,看着这个婢女,如今,麝月已是宫中避讳,这女子竟还敢为她说话,倒是个难得的女子。

“你有话说?”玄澈看出她有话要说。

若兰拿出麝月临走时交给她的信笺,递给玄澈:“虽奴婢不知姑娘是如何出宫,可姑娘不是凭空消失,她走前,留了这个给奴婢,还给了奴婢许多首饰,该是……决心要走。”

玄澈接过若兰手中信笺,那信上的确是麝月清秀的曹全碑字体,这个字体,曾如此刺痛。

那信笺上书——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玄澈心中一痛,这首诗,出自《诗经·国风·卫风》,爱情与桑园的欢愉何其相似,男人沉迷于女人还可以摆脱,可女人沉迷于男人,则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首诗,讲的是男人薄幸负心,可见麝月写下它时,是如何的心灰意冷。

玄澈将信笺放下,看一眼若兰:“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若兰不宜再多说什么,起身出门。

玄澈望着若兰离开,他多希望也可以这样一走了之?

什么时候,那样执着于天下的玄澈,变成了如此儿女情长之人?

情爱之事,令人迷茫,玄澈似乎是懂了……

这滋味,并不好受。

麝月身体难受,头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当她悠悠醒来,已在一清雅竹房中。

她不忍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只愿记得是李秀堂带她离开了皇宫,那个注定只能令她伤心绝望的地方。

此时,门声轻响,一人推门进来,俊秀的身影,正是李秀堂。

麝月恹恹的:“什么时候了?”

李秀堂淡淡说:“你睡了两天了。”

麝月感觉全身绵软无力,她按着头:“竟这样久了。”

李秀堂点点头:“我或许,不该带你出来。”

麝月苦笑一声:“因为你知道我怀孕了吗?”

李秀堂低头不语。

“如你这般敏锐之人,定然在我昏睡之时,知道了很多的事情,恐怕你不仅仅知道我已经怀孕,就连我与玄澈为何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也一清二楚了吧?”

麝月说得理所当然,李秀堂不否认:“这件事看上去似乎漏洞百出,却又毫无证据,而你……却也的确对他们有不忍之心,恐怕我带你回去之时,他就已经看出了破绽,这……也许就是嫌隙的开始,若你回去据实已告,也许之后发生再多的陷害、误会,他都会选择相信你。”

麝月摇摇头:“如我当日所说,我若据实已告,三哥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他们现在也一样没有了活路”李秀堂道,“玄澈不会放过他们的。”

麝月落泪:“我知道,我从最初亦懂得,这许是很难两全的一件事,可我没有办法,没办法亲手送自己的亲人走上死路,你或许没有这样的经历,不会懂,无论如何,为了什么,那都是令我不能承受的痛苦……”

麝月神情痛苦,李秀堂走到她身前,轻轻搭上她的肩:“若我说我懂得,你信吗?”

麝月抬眼看李秀堂,李秀堂清澈如水的眼,并看不到一丝一毫风霜之色,麝月凝眉望着他,李秀堂道:“我曾……亲手杀了我最亲的人!”

麝月一惊:“为什么?”

李秀堂微微而笑,似乎那只是一件并不关己的事情。

“我的师傅,被我亲手杀死!为了……所谓的大局为重!”李秀堂仿佛回忆起往事,眼神缥缈,“麝月,很多时候,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做出的选择也往往不同,你和玄澈若突破不了这一层,你们两个人的结局,许就是现在的结局。”

麝月静静听着李秀堂的话。她知道,李秀堂说得不无道理。

麝月叹息:“李公子以为我们现在的结局还不是最后的结局吗?”

李秀堂看着她:“至少不是你所希望的结局。”

麝月没再说话,李秀堂说得对,其实她一直还是心怀希冀的。

玄澈,亲情和爱情,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李秀堂似乎洞悉了她心中所想,静静说:“面对亲人和天下,玄澈……定然会选择天下,不然初雪又如何会恨他至此?”

麝月一怔,是啊,初雪,是玄澈最爱的妹妹,可面对亲情和天下的抉择,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天下。

而自己呢?选择放走三哥,就等于放弃了对于爱情的忠贞承诺,也等于触碰到了玄澈对于天下的执着之心。

人无完人,若说玄澈的不完美,怕便是对着天下太过于执迷。

“玄澈性格的成因,除了你所知道的他的成长经历,怕更多是与你们都很敬重的一个人有关。”李秀堂忽然说。

麝月疑惑看他:“谁?”

李秀堂一笑:“苡柔!”

“苡柔?”麝月不懂。

李秀堂道:“或许你们都爱戴她,崇拜她的智慧,不错,我也承认她是才智超群,可敬可佩的女子,可玄澈心中天下为重、大局为重的思想,都是苡柔灌输给他的,当然,这也是因为玄澈骨子里也的确是够霸道冷血的男人,才会欣然接受了苡柔的思想。”

麝月凝眉:“我却并不这样看,玄澈是并不会受任何人摆布的男人,他不是从小便与苡柔在一起,苡柔是他带回樊域的歌姬,若说有影响,也并不会如此大。”

李秀堂笑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算了,你早点休息,我有事要出去三天,会有人定时送三餐给你,还有你的药,对你的身体好。”

李秀堂转身要走,麝月叫住他:“对了,你如何会知道苡柔?又如何会知道苡柔对于玄澈大局为重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