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页)

这冬祭就是去吃苦表诚心的,除了入主南郊行宫的皇帝,其他人都得睡露天的营帐。

沈令蓁记得自己三年前冬至确实因为住不惯营帐,整夜没能合眼,后来还是薛玠偷偷来找她,跟她下棋才解了闷。

她便不推辞了,在霍留行的怀里阖上了眼,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那郎君要是路上无聊了就叫醒我。”

*

霍留行不到最后一刻,自然不会叫她。沈令蓁醒转时,马车已经停稳,外边熙熙攘攘,像是众人陆陆续续在下马车。

她揉揉发酸的脖子,问霍留行眼下是什么情况。

霍留行边替她摁后颈穴位,边说:“这里是南郊的露营地,圣上与小殿下已经转道入行宫,我们现在去认营帐。”

他说的“小殿下”是指赵羲。因汴京不可无人主事,赵珣此次代天子留在了皇宫,赵羲则随行到了这里。

轮着霍家入营地,霍留行被空青与京墨扛上了轮椅。

沈令蓁跟着他下去,这才发现天彻底黑了,四面岗哨燃着火把,禁军长|枪点地,一字排开,戒备森严。

空旷的山脚下,几十顶营帐一圈圈规律排布,营帐间隔着约莫十来丈距离,能够彼此遥遥相望,却不方便相互交谈。

沈令蓁发现,这次的营帐中,有一张有些特别,顶处缀着西羌王室的标记。

那是嵬名王子的营帐。

嵬名赫在汴京当了三个多月质子,亲眼见证了大齐朝堂前阵子的颓靡,如今这等彰显国威的盛典,皇帝免不了将他拖上,叫他感受感受大国的涵养。

嵬名赫脾气一直不错,倒也不怕吃苦,说作为大齐的臣民,自该入乡随俗,恭敬顺从地来了。

霍留行与沈令蓁的营帐靠近外圈,离嵬名赫稍远,目之所及最近处便是薛家。

沈令蓁记得,三年前冬至这夜,薛家负责的是行宫的戍卫,但如今,她的姑父薛策却仅仅被指派负责营地的守备,而且还是外围处较无关紧要的一片区域。

很显然,当初二皇子那封认罪书虽在太子的死谏下作了废,泼到薛家的脏水却还是起了效用,让皇帝无法再全心信任薛策。

霍留行见沈令蓁若有所思地望着薛家的营帐,脚下步子都变慢了,低低咳了一声,跟身后推着轮椅的空青感慨:“这天气还真是冷啊。”

空青立刻接话:“郎君是腿不舒服,还是腰不舒服了?”

霍留行露出了“怎么说呢,都不太舒服”的勉强表情,沈令蓁慌忙回神,加快脚步跟他入了营帐。

营帐内陈设简陋,灯烛昏黄,虽然烧着炭火,却也不比外边暖和几分。

沈令蓁无处下脚,愁眉苦脸又不好抱怨,免得给老天听见,一生气就不保佑大齐了。蒹葭和白露在硬冷的床铺上铺了悄悄带来的绒毯,扶着她坐下来,又去外边取她和霍留行的晚膳。

晚膳是粗茶淡饭,这日子,连皇帝都不敢打只野山鸡来坏了规矩,两人便也不得讲究,随便用了几口。

用过晚膳无事可做,又不可能像郊游似的去左邻右舍串门,但凡不傻的,都老老实实待在营帐。沈令蓁跟霍留行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心底有了主意,提议道:“郎君,离睡觉还有些时辰,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虽然有点想,不过这地方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被人发现是要遭罪的。

霍留行沉吟着皱了皱眉:“这里恐怕不太合适。”

沈令蓁叹息道:“我也知道不合适,但是漫漫长夜,就这么干坐着也太无趣了。”

霍留行挣扎了一下,挥退了几个下人:“你们出去。”然后张开胳膊作迎接状,无奈地摇摇头,“那来吧。”

“?”沈令蓁一愣。

霍留行沉出一口气,不耐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跟我使欲擒故纵这一套?过来。”

沈令蓁一头雾水地上前去,被他一拉,跌到了他腿上。

眼看霍留行摁着她脑袋就要亲上来,她慌忙奋力躲开,跳了起来:“郎君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霍留行莫名其妙:“不是你说要不成体统的吗?”

沈令蓁反应过来,“哎”地跺了下脚:“郎君成日里在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跟郎君下盘棋罢了!”

“……”

霍留行扭曲着一张脸:“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怎么下棋?”

“我有办法。”沈令蓁指着地上一方矮桌道,“我们在这几案用烛油画个棋盘,然后去外头摘些细草,分别结成环与三角,然后就可以在这上头对弈了。”

霍留行刚想说,这么麻烦,还不如亲嘴解闷,话到嘴边一顿,看向沈令蓁的眼色一变:“你从哪来的办法?”

她方才根本不曾在外逗留,哪里知道附近长了什么草。如此经验老道的样子,分明是曾经在这里做过同样的事。

她上回来南郊,是跟爹娘一起,谁能陪她做这么麻烦又不守规矩的事?

沈令蓁被他这眼神瞧得底气全无:“我三年前在这儿玩过……”

“跟薛玠?孤男寡女,半夜在营帐?”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是跟阿玠哥哥,但不是单独,阿娘和蒹葭她们都在呢。他是我姑表哥,也不好说是外男……”

“哦,”看她解释得头头是道,霍留行没找着这个茬儿,又换了个茬儿,“他倒是很有耐心,这么无聊的事也肯陪你做。”

沈令蓁这下有些生气:“郎君觉得无聊就不要陪我做,何必这样阴阳怪气地踩人家一头呢?”

霍留行一噎,脸色铁青地说:“我阴阳怪气?”

她脖子一缩,小声嘟囔:“三年前我都没及笄,也不认识郎君,郎君与我置这个气,本就是无理取闹。”

他被气笑,脸色更难看:“我无理取闹?”

听他声音越发高,沈令蓁无意引起外头这么多人注意,退让一步:“好,是我从前做得不对,郎君要骂我,回去再骂,现在还是不要惹事了。”她闷闷地坐回床榻,“我们早些歇息吧。”

霍留行看着她委屈隐忍的表情,一下泄了气。

只有吵架讲不出道理来的人,才会重复对方的话来作反问。看起来颇有威势,其实就是草包子。

他刚打算讲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听京墨来报,说皇帝身边的杨公公来了营地,把镇国长公主请去了行宫。

沈令蓁心里一紧,也忘了跟霍留行赌气,小声道:“还召请了谁,只有我阿娘吗?”

“方才头一个召请了沈副使,等沈副使回到营地,又召请了薛将军,现在薛将军刚返回岗哨,便轮着了长公主。小人瞧着,接下来兴许还有人陆续应召。”

沈令蓁看向面露思索之色的霍留行,问道:“这冬祭的节骨眼,圣上打的什么主意?阿娘会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