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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只在医院待了几天就着急出院。不光是不想浪费医药费,更是要去为蒙冤的女儿讨回公道。为此还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和妻子程雪茹大吵一架。

程雪茹说:“你凭什么那么帮她,她又不是你生的,校长都说了是上头的意思,你非得去拿鸡蛋碰石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老师说:“这不是我帮不帮她的问题,是一个涉及是非黑白的问题。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让孩子以后怎么做人?怎么看待这个世界?我是当老师的,如果我都不能给孩子证明这个世界的善恶,我还能为人师表吗?”

程雪茹说:“你管得了那么多吗?你又不是公安局法院的,你能把那些人怎么样?何况那丫头本来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谁知道她背着我们是什么样子,听说她妈活着的时候作风就有问题……”

“程雪茹!”李老师勃然大怒,床板敲得咚咚响,“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孩子?即便她不是你生的,但她也是娘生的吧,她娘已经不在了,不说亡人为大,你怎么能诋毁一个死去的人?四月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比我们的孩子不幸,你不去同情她,反倒这样背后说她以及她死去的母亲,你还有没有一点人味?”

“我怎么了?我就是一个俗人,我没你那么伟大!我不需要为人师表!我只知道米缸快见底了,油又涨价了,这个月电费超标了,厨房的灶台坏了,芳菲舞蹈班的学费又要交了……”

激烈的争吵在冷清的病房走廊上传得很远。

我拎着饭盒什么也看不清,任泪水在脸颊冰冷地滑落。我来的时候在下雨,走出医院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下着非常大的雪。是大朵大朵干净的雪花,在刺骨的寒风中沙沙地飞落,宽阔而冷清的大街上,光秃秃的梧桐树上,已经堆满了积雪。

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在寒风中看着自己印在雪地上的脚印,那么孤独。到我手脚冻得麻木,几乎无力站稳时,我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条颓败的弄堂里。我跟母亲住过的小楼还在。房子已经被莫家收回去了,不知道现在是谁住。

我抬头看着二楼的露台,围栏上也已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空气中弥漫着煤炉呛人的味道。一楼的门面关着,原来租住的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有不怕冷的孩子在弄堂里追逐。也有哪家大人的责骂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声,在寂寞的弄堂里传得老远,格外刺耳。我一时有些恍惚,我怎么来了这里?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比别人不幸。

晚上回到家,芳菲已经睡了。尽管我动作很轻,仍然惊动了她。

她从下铺爬了上来,跟我挤进一个被窝,她身上很暖和,我已经习惯了她身上独有的甜香,她搂住我,跟我头挨着头。

“姐,我刚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

“梦见你离开了我。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我不离开你,可是芳菲,你已经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就一定要分开吗?”

“可能吧。”

“那我宁愿不要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