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给时间一点时间(第2/9页)

“颜颜,张哥叫你听电话。”酒吧的乐声很大,吧台小妹扯着嗓子喊郗颜。

“马上来。”郗颜转头回了一句,给客人下了单送到吧台,才去隔壁间。

拿起听筒,郗颜忽然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问张子良:“谁啊?要是他就说我在忙。”

结果张子良却大声回答她:“不是行远。”

郗颜意识到被出卖了,硬着头皮接起来:“老板。”

温行远质问:“什么不是我?”

郗颜笑嘻嘻的,企图蒙混过关:“你听错了。”

温行远懒得和她计较这个,“又挂我电话,第几次了?”

郗颜有点小心虚:“谁挂的啊,手机没信号了。”

“没信号还是次数多到数不过来,你心知肚明。”

郗颜插科打诨:“你知道的,我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嘛,见谅啊。”

温行远毫不客气地打击:“别侮辱体育老师了,我看你是根本没学过数学。”

要不要这么缺德啊。再一次领教温老板的犀利,郗颜气得牙痒痒:“说话不许夹枪带棒啊,有损您温总的气质。”

作为酒吧真正的老板,温总十分介意地哼一声:“总被挂的总。”

也觉得自己过火了,郗颜服软:“好啦好啦,我道歉还不行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介女流计较了,行吗?”

温行远顺着台阶下:“要是你真有歉意以后少给我关几次机!”

郗颜撇嘴,拒绝承诺。

温行远却一定要她的保证:“听见没有?”

比倔强,郗颜自知不是他对手,只好无奈地说:“听见了,爸爸。”

温爸爸被气笑了:“习惯性胡说八道。”

气氛缓和,郗颜说正事:“我下周回A市。”

“回家?”温行远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突然要回去?郗贺有事?”

“没有,是季若凝要结婚了,我回去当伴娘。”话至此,郗颜心里隐生怯意,犹记得那年离开时曾下决心不再回去,不再与那人相见,可城市那么小,想要刻意回避一个人,一些消息,并不容易。不过,那里毕竟有她至亲的人,哪怕她还没有准备好,也该回去。

为一个人远走他乡,多么懦弱。

三年,郗颜虽然还没成熟到面对讨厌的人也能微笑,终究也是有所进步的。

相比她瞬间的百转千回,温行远也有很多顾虑,但他不会宣诸于口,而是:“季若凝?你那个闺蜜?”

郗颜的思绪被拉回,浅浅一笑:“就是她,我和你提过的。一个即将步入围城的女人。”

温行远有一瞬的沉默,短暂却也明显,再开口时他提到了一个对郗颜而言称得上是禁忌的话题:“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正经又温柔,与以往的犀利刻薄大相径庭,只是,郗颜忽略了他情绪上细微的变化,回答的漫不经心:“我这么孤独寂寞清高冷的人,一般人消受不起,就不祸害人了。别光说我,你更老好吧,才是该慎重考虑了。怎么样,需要我帮你参谋吗?”

温行远笑:“难得你还有闲心操心我!”

他明明在笑,可不知怎么的,温度忽然就低了几度。郗颜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直到她因感冒咳了两声,电话那端的温行远才恢复如常,“回去一趟也好,郗贺很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一个月的假。”

真长。头一回觉得假期长如此让人不快。温行远叹气似地问:“票订了吗?哪儿天走?”

“后天。”

温行远闻言整理了下情绪,“让子良送你去机场,到家记得报个平安,还有……”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别总关机。”

郗颜嫌他唠叨:“知道啦,你可真像我爸爸。”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训她几句,反而说:“那就这样,挂了吧。”

郗颜却叫住他:“温行远。”

“嗯?”

又有点吱唔:“算了,也没什么事。”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语气是生硬的,心里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听子良说你总是忙到很晚,就是想告诉你别太累了,熬夜对身体不好。”连个停顿都没有,郗颜说完就挂了。

千里之外的G市,有人站在窗前,许久。

因为扛不住思念临时决定回趟大研镇,温行远已经连续加班一周,揉了揉太阳穴,他疲乏地倚在靠背上小憩。原本今晚是想告诉郗颜,他订了后天的机票去古镇,没想到她竟在同一天离开。

三年,她确实该回家看看,可是,终究是不放心。

把握着时间,温行远把电话打到了张子良的手机上。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行远。”

“没打扰你约会吧?”温行远的语气透着些许慵懒,话语间顺手解开领口两颗扣子。

“反正你也不是打扰一回两回了,杜灵都习惯了。刚把颜颜送回去,放心吧。”自从温行远离开古镇,张子良和杜灵就成了郗颜的护花使者。

“谢了。”温行远沉声感谢,语气诚挚。

“别假客气了。这个点来电话,有事?”相识十几年,温行远的心思张子良怎么会不懂,当温行远带着郗颜千里迢迢地从A市来到古城,张子良就清楚他准备付出什么了。

对象换成张子良,温行远就没顾虑了,直言不讳地问:“她最近还好吧?”

张子良不答反问:“你不是和她通过电话嘛,你觉得呢?”

“她什么时候会对我表露真实情绪?”温行远太了解郗颜,除了与他面对面时避无可避,她随时都是好的。

“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在他们面前,她一直都好。

“等见了面再说,我后天早上八点的航班飞古城。”虽然郗颜要回A市,温行远却无意改变行程。或许在他看来,郗颜不在,他回到那个有着她无数生活痕迹的地方,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

多少有些谦卑。

张子良却糊涂了:“颜颜不是那天回家吗?你们搞什么?”

温行远苦笑:“没什么,本来想给她个惊喜。”

与杜灵对望一眼,张子良批评:“这擦边球打得可不怎么漂亮,不像你风格。”

在追郗颜这件事上,他做得一直不够漂亮。

温行远自我解嘲般笑了,“那怎么办?太直接怕把人吓跑啊。先这样吧,到时候见。”

结束了通话,温行远透过落地窗俯视G市,入目的是:满城的灯火辉煌。

这样的万家灯火,不知哪一盏是属于他的。或许一盏都没有,因为他,没有故事。确切地说,没有和他期待的人有共同的故事。

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温行远想念起古朴的房舍、清可见底的河流,以及干净的青石路面。还想起那一次,他和郗颜共撑一把伞,在细雨连绵的夏夜步行在古镇幽深的小巷里,雨点落在伞面上,又瞬间滑落到地上,溅起微不可见的水滴,打湿了彼此的鞋面,未熄的灯火透过窗子照着昏暗的小巷,一眼望不见尽头,有些小巷深深深几许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