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摊破丑奴儿(第3/3页)

她的心一下子跳得狂乱,不是因为这个答案,而是因为他所提到的“那个女人”。不晓得为何,她只觉得慌得很,好像曾经默守了十几年的信念就要全然轰塌、片片瓦解。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她终是问出了声:“那个人……可是淑怡?”

他笑了。

她只看到他笑了,眼里流露出赞许的神色,嘴唇一张一合,可是她再听不到他的声音。耳鸣得太厉害,那些“嗡嗡嗡”的声音仿佛一枚巨型原子弹刹那爆炸,轰响得她恨不得自己天生就是聋的。

一直都在坚强着的如蕴,终于流下了泪。原来,这才是真相。将之前许多似乎可疑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目盲耳聋,掩住了自己的心。再一次深深地闭上眼,她问他:“从何时起?”

“五年。”他说,简洁利落的两个字。

而她的心,却被这两个字剜得百孔千疮。她与杨淑怡认识了这么多年,甚至比认识沈清赐都还要久长,却居然抵不过他们的那五年。为了那“五年”,想来,淑怡已然背弃了她,她却还一次次地对淑怡掏心窝子。淑怡安排自己与沈清赐重见、淑怡去武馆偷偷地见沈清赐、淑怡甚至替沈清赐将她约来了这里!

“她全都晓得,对吗?甚至她是不是就在外头?”她问他,只是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咬着自己的舌、锥着自己的心。沈清赐点头:“自然是。莫不是你想找她对质?如蕴,别犯傻了,给自个儿多留些喘息吧!”

她嘲弄地望着他,眼神中有些轻蔑,道:“沈清赐,我只是为她觉得可怜可悲。她如此爱你,却要一直委屈自己默默地见不得光,甚至要替你约我,生生看着你我虚情假意、看着你与邱怜绮定婚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住嘴!”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瞬间已铁青,“给你三分颜色,你便真的要开染坊吗?”他嚯地站起身,冷冷地道,“我明白,你是要自己一个人待着。”说完,沈清赐举步便要转身离开。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这样仄逼窄小的房间里,响起时却极清晰。她说:“沈清赐,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但都绝不会成功的。霖江,也绝对会将我救出去的。”

他哑然失笑:“你就这么相信那邱二少?好,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叫你失望的!”

沈清赐大步离开,“砰”的一声用力地甩上门。如蕴依旧被捆绑着手脚,倚坐在墙边,脊背却挺得很直。

此时此刻的邱家,一片剑拔弩张的轩然之势,仿佛导火索一触即发。

大厅里头,徐昌宁和赏云正跪在邱霖江跟前。赏云的脸上满是泪痕,拼命地磕着头,嘴里不住地说:“都是赏云的错,都是我的错……”徐昌宁则跪得笔直,全然负罪的模样。

“现在认错有何用!我都是怎么吩咐你们的?若是事关杨小姐,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二少奶奶说不须你跟着,你难道就真的不跟着了吗?昌宁,你太叫我失望了。”鹰隼般的眸子里盛满了勃然的怒气,仿佛浓得化不开的焦墨,又仿佛下一秒钟便要喷出火来。神色淬利,邱霖江盛怒道,“你们最好祈祷二少奶奶即刻就安全归来,否则……”后面的话他不曾说完,只是将尾音拖得很长。

恰在此时,大厅的门被人由外头推开。披着月光,不言朝着邱霖江疾步走过来。视线触及不言的那一刹,邱霖江的眸子骤然亮极,如同被突然拨了一拨的烛火芯子。然而,待看清不言那般凝重的面色时,他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如何?”邱霖江问。不言没有回答他,只是默然地递上了一封信。白信封,上头一个字都没有。邱霖江一把抓过信,飞快地取出里头的纸,手指竟都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一目十行地读完那寥寥几行字,他的眼神已然冰到了极致。

抬起头,嘴角扯出一道嗜血的笑容,邱霖江的眸子清寒逼人,周身的空气甚至都刹那降至冰点。阴沉着声,他道:“好个沈清赐,竟然跟我来这一套!”偏头向不言道,“备车,去赵家!”又对依然跪着的徐昌宁道,“起来,立刻去找曹永鸣!”

人群后面,素来最喜如蕴有难的赵如茵撇了撇嘴角。大抵是心里头果真太欢喜了,一下子她竟轻“嗤”了声。那声音虽极轻,却仍旧被邱霖江捕捉得一清二楚。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望向赵如茵的眼神竟是剜刀似的血红色!猝不及防,赵如茵居然被吓得腿似乎都软了。邱霖滔立即反应过来,对着如茵便是一记耳光:“臭婆娘,净添乱!”

当邱霖江一脚踹开赵家大厅的雕花木门时,赵贺平与沈心华正在餐桌前用饭。木门上安着的几块玻璃仿佛都震了几震,赵贺平立刻站起身,不解地问道:“贤婿,你这是做什么?”在他问话间,邱霖江已经几个大步走到了他面前。

将沈清赐的那封信啪的一声摔在餐桌上,邱霖江厉声道:“少跟我装模作样!沈清赐一直以来在图什么,别跟我说你不晓得!”沈心华脸一沉,将碗筷重重地放置在桌上,喝道:“邱霖江,你这是女婿对岳父说话的态度吗!”

“态度?”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恨恨道,“我不曾掀了你们的桌已是极好的态度了!欠了沈清赐什么债,你们心中有数!他要来讨债本与我无关,但竟然敢用如蕴来做筹码,简直是死到了临头还不自知!”

赵贺平与沈心华皆是重重一凛。低下头,赵贺平忙拿起那封信,只见上头寥寥几行字:“欲见赵如蕴,一天之内,备好沈家宅子地契以及商铺地契。交换之时间地点,另行告知。”落款是一个“沈”字。

薄薄的一张纸从手中滑落,赵贺平面上目瞪口呆,脑中却已一瞬间转了几百回。他转头看向额前青筋浮动的邱霖江,嗫嚅着双唇,话都说不分清了:“这……这实在太……”

戾气从他的双眼中浓浓散发出来。此刻,他的黑色背头、黑色风衣以及黑色中筒靴全都与那戾气融为了一体,直叫人只觉心惊胆战。

“若是如蕴有丝毫损伤,我不在乎做什么有违天理的事,定叫你们全都陪葬!”满眼血丝,邱霖江呼吸粗重,操起餐桌中间的那陶瓷花瓶便是一摔,“咣当”一声,清脆得让人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