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折(第2/4页)

  那人说好的出游却没了下文,就连面也难得照上一回。综合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他此时只怕也没有剩余的心力来管她了。

  康熙处置了索额图,大概是想给太子一点补偿作为安慰,把八阿哥从内务府调走,将内务府完全交给了太子的势力。八阿哥的才干,康熙看在眼里,自然也不会让他赋闲,就把户部的一摊交给他来管。户部手握国家的财政大权,控制着国库,听着像个美差,却是吃力不讨好。

  时逢盛世,四海平靖,大部分的年份也算风调雨顺,应该是国富民强,可国库里的现银却比账面上少得多。每年岁入基本是固定的,花钱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多,每次大笔拨款都够户部手忙脚乱一阵子。东挪西凑,拆东墙补西墙,一般的时候也还对付的过去。但是,万一遇上大灾或者叛乱,国家拿不出大笔金钱赈灾和付军饷,就有可能引起大乱。

  八阿哥对户部的问题早有看法,也曾经劝阻自己的弟弟和亲戚去户部借钱,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要接手这个烂摊子。上任几个月,听过大小官员的意见,认真了解了情况,又经手过几笔款项,八阿哥深深感到国家财政隐藏的危机,欠款亏空贪污之中,最容易解决的似乎就是欠款了。对这一切,康熙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法亲手打破自己辛苦多年,一手创立的“安定团结”大好局面吧,听说了儿子的想法,自然一力支持,只是再三叮嘱便宜行事,从权处置。

  本来,以八阿哥的性格,不可能像后来四阿哥那样雷厉风行,不依不饶,决不宽贷,况且康熙没有授命他追款,还颇为顾虑,八阿哥越发地谨慎小心。几次斡旋追讨无效,或许是受到九阿哥经楚言指点,发行债券,集资创业的启发,八阿哥提出了一个类似国债的方案。由户部出面吸收官员手中的现银,按年记息,到期时,如果国家财政允许则付还本息,否则,若该官员尚有欠款则用于冲账,多余部分转为下一期的集资。八阿哥的本意在于为户部争取更多可以支配的现银,同时逐步减少乃至消灭官员欠款的现象,为此甚至许给了二分的利息。

  在楚言看来,这个方案如果能够付诸于实施,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用价值评估的眼光看,账面上挂的不知何年何月能收回来的一千万,也许还比不上二三百万的现金。从个人的角度看,楚言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合算的事情,欠了对方的钱,如今让你分期付款,先付的部分还可以得到利息。然而,行不通!在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国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要上升到“爱国爱党”的高度通过一层一层下放指标来发售的,更何况,这里一边是朝廷,一边是牵扯面广借了根本没想还的百官。

  康熙听到这个提案,沉吟许久,说了句“试试吧”,大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八阿哥全力以赴推行他的方案,利用他的人缘游说于官员之间。然而,就如他当日对楚言说的,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那些官员就脱下了道貌岸然的外衣,什么忠君爱国礼义廉耻都能抛到一边,又哪里会把他一个小小的皇阿哥放在眼里。碰了不知多少软钉子,到头来,除了十阿哥和八福晋娘家的几个近亲,根本没人捧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十阿哥他们也无非是拿了八阿哥的钱来为他造点声势罢了。

  与此同时,那些没有向户部借钱的宗室和官员,则开始置疑八阿哥提案的动机,无非是造成国有资产流失,居心叵测,收买人心等等。好在这时候,康熙对八阿哥还很信任,也明白他的用意和为难,总算将对他的诽谤压制下去。

  这天,只有她二人在房里,一边下着棋,一边聊天。冰玉委婉地提起她家里的来信,隐约地暗示了朝中对八阿哥的不满,大概也有让她劝劝八阿哥不要一意孤行,引火烧身的意思。

  楚言暗自叹息,望着冰玉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这大概是一向明哲保身,左右逢源的那个人,第一次为了一个分明高尚的理由,把自己陷进了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境地。而冰玉的家人习惯了如今的锦衣玉食,却要在将来付出沉重的代价。以前,看曹家家史,她总是同情曹家,连带地对雍正也有些反感,到了这里,接触了这些人事,才知道曹家的不幸只能说是自食其果。看看胤禩眼下的狼狈,倒对未来的雍正生出几分敬意。不过,若不是生活突然之间天翻地覆,走出奢华的织造府,体验了人情冷暖,曹雪芹也写不出那么一部巨著,曹家也必然沉入历史的长河。这么一想,原来事事皆有因果,她这个“未卜先知”又何必自寻烦恼?又何苦“泄露天机”,平白毁了冰玉眼下的平静生活?

  楚言静静地等着,这件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尘埃落定。

  果然,没多久,康熙找八阿哥长谈了一次,八阿哥再也没有提起他的方案,再也没有提起追款。

  楚言正坐在窗前,托着腮帮子想明日出宫该去哪里做什么,咸福宫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奉了九爷之命来传话的:“姑娘的妹子有要紧的事找姑娘商量。明早宫门一开,九爷的马车就会在神武门外等候姑娘。”

  楚言一下跳了起来:“寒水,呃,我妹子出了什么事儿?”

  “九爷没说,只说姑娘的妹子急着要见姑娘,请姑娘明儿赶早。”小太监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楚言一夜没睡安稳,猜想着各种可能,心中着急,只盼着天亮。不知何时昏昏沉沉迷糊过去了,又不知何时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一看天色已经灰亮,连忙跳下床来。

  外间的可儿正蒙头大睡,楚言穿好衣服,自己拿了脸盆去打水,被何九手下一个太监看见,慌忙叫过一个小太监替她去了。楚言被冬天早晨的冷风一吹,打了两个喷嚏,连忙回到屋里加衣服,匆匆梳理头发,少顷水来了,快手快脚地洗漱,等不及早饭,慌慌张张往外就跑。

  到了神武门外,果然有一辆马车等着,年轻的车夫看见她,上来说是奉九爷之命来接佟姑娘的。

  楚言二话不说跳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想起寒水不知出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的,又觉得多想无用,一会儿就知道了,难得这么早出宫,倒不如看看清晨的北京城是什么样子,撩起帘子张望了一阵子,就觉得不对劲。本来从神武门向北,出地安门,没有多远就到了,马车突然之间拐了个弯向西。楚言心生警戒,连忙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