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第4/4页)

  胤禛翻着看了看,笑着点点头:“房子没歪没倒,石头和树也还象那么回事,只是冷清了点。不画行乐图,好歹也放两个人影子在上面,添点生气才好。”

  “我不会画人。缺胳膊少腿,唇歪眼斜,白惹人笑话,自讨没趣。”

  “这脾气!一丝没改,听不得人说你一点不好。”胤禛笑着摇头,并无责备的意思,想起什么,笑道:“过谦了。朕记得你给朕和十三弟画肖像,还过得去。还有,你画猫鼠的本事可算一流。园子里有了猫又有了鼠,才有了意趣,不再冷清。”

  “皇上既这么说,明儿就往御花园里放一百只猫,五百头老鼠,可好?”

  胤禛弄不清她是忘了还是装傻,只得摇头一笑,看看手中的画,再看看她,说道:“冬天还是宫里好过些,郊外太冷。等到开春,咱们就搬去园子里住。朕正要收拾圆明园,你帮着拿拿主意。”

  圆明园?楚言眼睛一闪,赌气道:“收拾也是白收拾,有什么好收拾的?”

  胤禛只道她耍小性子,不恼反喜,柔声道:“日后常住的地方,自然要好好收拾,才能合意。园中原有一片水泽,朕想命人开得大些,搬些南边的景致过来,也来个长堤春晓,曲苑风荷,三潭印月,你看如何?”

  楚言心中有些异样,脱口道:“不好。”

  “不好?”胤禛挑挑眉:“难道断桥和雷峰塔才好?”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而为枳。皇上园子里开的湖,何苦非弄成西湖的样子?倒没了皇上的气韵。”

  胤禛哼了一声,气道:“朕没气韵,没见识,只会照南边的猫画北边的虎。你心思灵巧,独具慧心,倒是说个主意给朕评评!”

  楚言有些好笑,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慧心没有,倒有个利国利民的浅见。那么一大块地方,白放着怪可惜的,不如一半开成稻田,一半开成菜地,种树自然种果树,水泽里养鱼,不好种的荒地还可放牧。盖几栋农舍,打发宫里一半的奴才去那边种地,皇上闲暇时去那边挥挥锄,扶扶犁,钓钓鱼,活动筋骨,体察民情,不亦乐乎。如此一来,宫中的用度大大削减,自给自足,又给天下做了表率。渔舟唱晚,牧童短笛,丰收在望,何等欢欣鼓舞?皇上那湖就称小太湖,如何?”

  胤禛瞪着眼,听完了,指着她,从牙缝里挤出:“泥腿子,乡巴佬。肚子里曲里拐弯,全是笑话朕的话。”

  如此说笑一阵,好似又回到过去的相处方式,胤禛大为安心,这天余下的时间总是笑容满面。

  晚间,胤禛批折子,楚言仍旧坐在对面织她的毛袜子。闲着无事,织了拆,拆了织,糟踏了不少毛线,断了几根针,她的手艺渐渐小有所成。

  胤禛搁下笔,看了她一阵,突然说:“十三弟的生辰眼见就到了,你可预备了寿礼?”

  楚言手中一停,头也不抬:“没有。我一无所有,哪里去寻什么寿礼?”

  “还赌气呢?朕有的,这宫里的哪一样,不能算你的?”

  “皇上的就是我的?那,皇上把江山给我吧。江山太大,我扛不动,国玺算我的,可好?”

  “胡说!”胤禛笑骂:“你这张嘴就是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往外说。好在朕明白你,换一个人,还不得把你当成吕稚武媚娘一流?”

  “皇上怎知我不是吕稚武媚娘一流?”

  “给根杆你还真敢往上爬!吕稚武媚娘要象你这点心机,这么孩子气,没等当上皇后太后,十个脑袋都给砍光了。你也就是运气好,遇上皇阿玛和朕都是明白人。”

  楚言被勾起旧恨:“先帝和皇上都是明白人,所以,我就是一个子儿。”

  胤禛叹了口气,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皇阿玛是真心疼你,皇家女儿就是那样的命。你在朕心里可不是一个子儿,你是朕的阿楚,朕心里——”说着,握了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口。

  楚言心中一慌,怦怦直跳,使劲儿把手抽了回来,垂首不语。

  胤禛一时情动,不由自主说了出来,有些难为情,又有些欢喜,看着她的样子,只觉满腹柔情。

  楚言定了定神,把话转回去:“皇上给十三爷预备了什么寿礼?”

  胤禛笑笑:“十三弟也不缺什么,朕每年都送块匾额,另外加些赏赐。别的不说,那字总是朕的亲笔。”

  “那么,今年,请皇上多写一块匾额吧。”

  “懒虫!好吧,你那一份,朕替你出了。只怕十三弟未必喜欢。”胤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闪动:“你可怎么谢朕?”

  “我明儿就让人摆酒相谢。”

  “酒不用摆。你明儿亲自下厨,炒碗饭,做个汤。不许往里放不明不白的东西。”

  “是。”

  “下月底是朕的生辰,那份礼不许赖,必要你亲手做的。”

  “啊?我哪里会做什么东西?皇上要不嫌寒碜,我再炒个饭做个汤为您庆生?”

  “酒宴有皇后操办,不劳你费心。你用点心给朕做样礼物。”

  “我什么也不会。要不,我也给皇上写几个字,皇上看得入眼就挂,看不入眼就扔。”

  胤禛一脸嫌弃:“就你的字?白糟蹋朕的好纸好墨。你手中这个毛袜子,看着还新鲜。”

  绕了这么个大弯,就为了谋她的毛袜子?!也不知谁更孩子气!楚言腹中诽谤,嘴上却说:“恐怕皇上穿不下。”好容易快织好一只,准备要收口了,送给他,还真有点舍不得。

  “给朕穿上试试。”胤禛脱了鞋,抬起脚。

  楚言无奈,小心将未完工还带着竹针的毛袜子套上他的脚:“可是紧了?”

  “还好。”毛巾袜子紧紧包裹着他的脚,柔软中有一点痒痒的刺激,带着她的体温。胤禛心中一荡,含着深意地看着她:“就这个吧。朕喜欢。万寿节前织好,不然,朕可不饶你。”

  楚言无法,只得安慰自己:先前总是越织越紧,故而起针时有意起得松些,不想这回手却不紧了,自己穿有些宽大,给他就给他吧。要不然,还不知道哪里去弄一份寿礼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