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r 05 放心,我每天都会活着回来(第3/4页)

如意望着那套钓具道:“这里的寒水鱼一年才长一厘米,一条巴掌大的鱼估计都是有岁数的。”

“说说你的研究吧。”富春边整理钓具边道。

“我主要研究离地八十公里到离地三百公里内的事。”

“那里有什么?”

“极光、夜光云、气辉,有时候也考虑离地五百公里以上磁层的事。”

“有意思?”

“在高空大气中,氧分子被宇宙射线拆开成了两个氧原子,氮分子的电子也可能被打掉,变成氮离子,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个……然后呢?”

“然后来自太阳风的高能电子撞击高空大气中的原子或分子,受激的原子和分子回到基态,发出它们特有的光。”

“然后呢?”

“然后出现了红色、绿色和紫色的极光。”

停了一会儿,如意又道:“芬兰语管极光叫狐狸之火。传说是一只狐狸在山坡奔跑时,尾巴扫起的雪花飘到天上,形成了极光。但爱斯基摩人却认为极光是亡灵上天堂时用的火炬。还有传说认为极光是死去少女的灵魂。”

“有没有金色的极光?”富春问。

“没有。”如意道,“红色极光的波长为630.0nm,绿色的极光为557.7nm,紫色的极光为427.8nm。通常是这三种特征颜色,没有金色的极光。”

“那不一定。我是说,万一呢?”

“科学没有万一。”如意道。

“只要你活着,就有很多万一。”富春道,又问,“研究这个赚钱吗?”

如意抬起头盯着富春道:“极区高空大气物理是冷门,科研经费不多,我也没钱……在你的世界里钱是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

富春无语。

“我读了七年研究生,每个月的津贴是一千五。毕业后当助理研究员三年,每个月的工资是六千。”如意道。

“现在呢?”富春问。

“现在是副研究员,得干个五六年,才能成研究员。”

“然后就出头了?”

“研究员还分四级、三级、二级……”

“然后呢?”

“然后也许能成院士。”

“那得多少年?”

“不知道,也许是一辈子。”

“你赢了。”

俩人说着话,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富春拉上窗帘道:“明天早上我得把外面的柴油发电机关了,油得省着用,以后只有晚上开。”

如意点头道:“我早上在屋里多盖点,晚上再发电取暖。”

富春爬上床躺下,俩人都睡不着。

“明天你就出发吗?”如意问。

“嗯。”

“这里很凶险,冰原上有让人迷失方向的白毛风,还有深达上千米的冰裂缝,现在是夏季,海冰上会有越来越多的融池,万一掉到海里冰冷的海水会迅速把人冻死,还有冰山崩塌,还有……”

“放心吧,我每天都会活着回来的。”富春笑道。

如意望着头上的床板,小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南极的事,你知道的还挺多。”

“前年我在东南极的中山站,去年在西南极的长城站,今年来南极前我在北极的黄河站。”

“你在科考站的时间比在家多。”

“我还没成家。”如意道。

“咱们终于有共同语言了,我也没有家。”富春开心道。

窗外传来贼鸥的叫声。

“你有男朋友吗?”

“有……关你什么事?”

“总之聊点什么吧?”

“聊什么?”

“聊点带劲的。”

“斯科特和阿蒙森的故事想听吗?”

“他们干吗的?”

“一百年前的南极探险家。”

“讲。”

“那是一百年前,挪威人阿蒙森和英国人斯科特争夺谁能第一个到达南极点。他们面对的是时速达三百公里的寒风,零下五十度的低温。阿蒙森到达南极罗斯冰架后,在鲸湾设立了弗雷姆海姆大本营。他挑选了鹿皮外套和雪地靴,选择了爱斯基摩狗拉雪橇,还每隔一个纬度设一座仓库,里面贮存了海豹肉和燃料。阿蒙森还在雪地上插上竹竿,竹竿不够就放一条冰冻的咸鱼,以此标明道路,不致迷失方向。在度过了南极的冬天后,阿蒙森和四名队员驾着由五十二只爱斯基摩狗拉的四副雪橇向南极点进发。在他们前方是一千三百公里无边无际的冰原。他们遇到过很多危险,暴风雪、冰裂缝、雪盲……在食物匮乏时,他们不得不以吃爱斯基摩狗维生。有二十四只狗被吃了。最终阿蒙森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到达南极点,并在那里竖起一面挪威国旗。”

“另一个呢?”富春问。

“斯科特在麦克默多湾设立大本营,与南极点之间的距离比阿蒙森营地要远九十六公里。斯科特选择了西伯利亚矮种马和两部摩托雪橇。可他没想到雪太厚了,矮种马的肚子贴着雪地一路前行,结果都冻死了。而摩托雪橇在南极的严寒中变成了一堆废铁。斯科特和队员只能用人力拖着沉重的雪橇走在冰原上,这大大消耗了他们的体力。他们最终越过南极最大的彼尔德摩冰川,在阿蒙森到达南极点三十四天后,斯科特也到达了南极点。”

“图什么呀这是?”富春感慨。

“斯科特看到挪威的旗帜已在那里了。这对他是个巨大的打击,他变得意志消沉。斯科特遗留下的日记里这样写道:‘我们将如绅士一般死去。我希望以此证明我们民族坚忍不拔的意志从未消失。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将讲述这个历尽艰辛、坚韧勇敢的故事。’回程是悲壮的,队员相继死去,最后斯科特和另两名队员筋疲力尽地死在离基地不远的地方……”

在拉上遮光窗帘的小屋内,电暖器发出的细微嗡嗡声和如意的娓娓道来混合在一起,富春望着天花板,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你睡了?”下面问。

“没有。”上面答。

“你能体会到那种伟大的情怀吗?”下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