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ix(第3/8页)

收起手机,邵伊敏愣了一下,才记起赵启智,他仍在不远处站着。她走过去:“没事的,启智,我并不在意这事,不用来安慰我。”

“爱情让你开心吗,伊敏?”赵启智神情复杂,突然问道。

她被这个来得奇怪的问题给问住了,想了想才说:“恐怕不仅仅是开心,只有一点儿开心是不够让人坚持的。”

赵启智点头,他长于观察人的细微表情,自然看得出伊敏握着手机时眼睛一亮和接完电话回来时眼神的似喜似愁、流转不定。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调动起这么冷静的女孩子的感情:“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你能开心得更多一点儿。”

邵伊敏微笑了:“谢谢,你也一样。”

两人道了再见。赵启智注视着她走远。他从来只在自己的文章中抒发深情,并没当真对谁产生过特别深刻的感情。然而对着邵伊敏,他的确越来越有不一样的感觉,但此时只能理智地劝自己,安于做个能理解的好朋友,不然恐怕连目前这点儿心照也难以保持了。

教学实习出发的那天早上,大家各自打包好行李登上预先分配好的大公交车。邵伊敏刚刚上车落座,带队老师就上来叫她的名字,让她去另一辆车。她莫名其妙地下车,老师告诉她,她被重新安排到师大附中实习了。

这个变化来得实在够戏剧性。她上了去师大附中的那辆车,只有江小琳一个人旁边还有空座,她毫不迟疑地坐下。车发动后,江小琳犹豫了一下,直视着前方开了口:“我听了点儿内幕,师大附中的校长也是上次教学技能大赛的评委之一,他看了实习名单后,昨天指名要求增加你到师大附中实习,这是头一次有三个数学系学生分到一所学校实习。”

邵伊敏“哦”了一声,算是解了疑问。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靠实力争取,不会使卑鄙手段的。”江小琳老实不客气地说,“包括你考托福,准备出国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过。”

这次邵伊敏连个“哦”也没有了,江小琳好不恼火,可是隔了一会儿,邵伊敏说:“你绷得太紧,没有必要。”

“你们有放松享受生活的权利,而我只是苦苦求生,不能不绷紧。”

邵伊敏诧异,同寝室的女孩子一向是把她与江小琳视为同类,她没想到自己也被江小琳划到享受生活的那一类中去了。不过再一想,至少在恋爱这件事上,她是真的放松甚至放纵自己在享受。

想到苏哲这个名字,她的心就柔软了,根本不介意江小琳再说什么。

第3节

师大附中是本省重点中学,面向全省招生,规模颇大。到校当天,学校安排这批实习老师入住了学生公寓的顶楼。大家拎了行李进去一看,四人一间,高架床下面是书桌,窗明几净,光线充足,带有独立卫生间,比师大宿舍的设施要齐全气派得多。大家各自放好行李,然后集中听从学校分配实习年级和指导老师,安排实习事项。

邵伊敏、江小琳和同班另一个男生都被分在高一年级,他们的班主任工作指导老师和教学指导老师是一个人。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李老师,是个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衣着考究得体,脸上带着多年教师做下来的习惯性的严厉表情,一看就是对人对己都有极高要求的类型。

相比其他市内走读学校,在师大附中实习的要求要严格得多。六周实习期间,实习教师必须早上六点四十分到班,管理早读前的纪律,白天不停地听课备课试讲加协助批改作业,晚上下自习课后配合寝室管理员进行寝室管理,也就是说基本没有什么空余时间。

转眼到了十月底,这天是周三,下午放学后,邵伊敏跟李老师请假,说有事必须出去一趟,晚上不能参加晚自习和查寝。李老师显然不喜欢这种讲不出明确理由的请假,但邵伊敏的表现一直既不多话也不木讷,做事认真,写出的教案也能入她的法眼,她点头同意了。

邵伊敏背上背包,在外面吃了简单的晚餐,然后乘公共汽车去了苏哲的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还下起了细细的小雨,有几分凉意。她拿出门卡进小区,再按密码开单元门,上了四楼,拿出红绳结系着的两把钥匙,用银灰色那把开了门,换好拖鞋,打开门窗通风。

尽管苏哲告诉她,这里所有的水电、供暖、物业费用他全办了托收,让秘书定期打钱进去,她只管过来住就可以,但这还是在苏哲离开以后她第一次来。

今天是她的二十一岁生日,她决定离开寝室,给自己一个独处的、不必转眼就看到人影晃动、满耳充斥着声音的安静夜晚当作生日礼物。

整个房子和他们离开时一样,家具上蒙了些许灰尘。邵伊敏找块抹布,细细擦拭干净。

她走进卧室,床上的深蓝色条纹床罩还是临走那天她铺的。她拉开衣柜,里面仍然挂着她的睡衣、苏哲的西装、衬衫等衣物。她坐到床边,拉开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那里果然放了一个白色信封,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并没去动它。良久,她关上抽屉,躺到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出神。

她早拿到了托福成绩,听力如她所料拖了后腿,没能达到她预先给自己定的底线。这个成绩有点儿尴尬,申请加拿大二、三线城市的大学奖学金也许没太大问题,但她一直给自己定的目标是爷爷奶奶和叔叔生活的温哥华的几所学校,如果寄申请资料过去,她的把握不大。

去温哥华,可以和她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个城市;去地广人稀的加拿大二、三线城市,就成了为了离开而离开。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真的要动用苏哲留下的钱吗?她并不为该不该用这笔钱挣扎,她只是清楚地知道,拿这笔钱出去的话,隔了一个大洋,和苏哲的联系就越发遥远脆弱了。

她从来不是行事迟疑不决的人,在这件事上却一拖再拖,难以决断。到现在还不立刻动手准备资料的话,差不多就等于是放弃了毕业以后马上出国的计划。

舍不得苏哲吗?那是自然。可是她明白,她对这段感情并不肯定,哪怕他此时仍然留在这个城市,他们之间能维系多久,谁也说不清,更不要说他此时远在深圳。

加拿大和中国的距离是将近八千公里,本地和深圳的距离是一千二百公里,这两个数字的区别有多大?她问自己,然后在心里做了回答,当然很大,大到她一想到就觉得无法决定去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