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半山亭(第2/2页)

他一时想不起来,左卿辞平静地接过话语:“是黑色清珠耳饰,嵌上去光泽极好,像活的一样。”

零散的回忆浮掠而过,左侯的神情隐带遗憾。“可惜那一年雪不厚,连檐上的都扫下来用了,到底不如边塞。”

左卿辞顿了一瞬,随之低语:“边塞除了风大,其他的确是不错。”

一问一答没头没尾,奇特的相契,无形间浮出了一个亲密无间的世界。

左侯似乎想起什么,泛起笑意。“那时你太小,一出帐就被吹滚了;你娘也是,她身子轻柔……”

声音突然停了,隔了许久,左侯轻轻叹了一声。谁也说不清叹息是什么意味,气氛却突然生出了凄楚,空落而无凭。许久后他才又开口:“事到如今,你到底做何打算?”

风卷起了落叶,贴着衣摆簌簌而过,左卿辞云淡风轻道:“我还未想好。”

左侯仿佛早有预料,也无怒色,半晌才道:“你的年纪也该成婚了,沈国公的孙女,六王的嫡女,金陵世家淑媛尽可议亲,可有谁你意中所求?”

左卿辞唇角轻勾,说不出的讽意:“父亲以为,我该娶何人?”

父子俩对面而立,身形一般无二。年长的沧桑中现沉毅,年轻的风华中隐桀骜,两个人那样相似,又是那样生疏。

左侯敛去了感伤,无形的气势随之而生。“那个胡姬,薄景焕与我提过。”

左卿辞不动声色。“薄侯怎么说?”

“烟视荡行,猖狂无状,犯案累累,论罪当诛。”左侯淡叙了十六个字,半晌后道,“我可以不予理会,但你也该明白……她不过是个胡姬。”

左卿辞不置一辞,笑了笑。

他的神色落在左侯眼中,自有另一番意味,左侯沉默了一阵,微喟一声:“罢了,其中的得失,你自行想清楚。”

说完也不多言,左侯转身行向了院门。

左卿辞有一丝意外,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忽道:“若我所求与侯府声名相悖?”

“人生在世,所求不过己心,我年轻时不懂,事到如今也无甚资格约束你。”左侯停了一下,三分平淡两分温和,带着倦然轻寂的洒落,“想做什么就做吧,一切自有我承担。我这一生受缚良多,你尽可随心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