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绿萼文殊(第2/2页)

等左卿辞一落座,侍从捧上银盆沐手,热巾拭面,十六色精致的佳肴热腾腾的上桌,金盘玉盏并着镶宝犀箸,一应用具尊贵而奢华。

“一别数月,左公子近来可好?”薄景焕不咸不淡的起了话头。

左卿辞客套而应:“劳侯爷挂心了,诸事安好。”

即使是私下闲聚,薄景焕仍是神情淡漠,言语不多,略略叙了几句,待酒温好,侍从满盏倒上,薄景焕道:“这是我从涪州带回,据说冬日品饮最是合宜,左公子不妨一品。”

左卿辞举盏一敬,浅啜了一口道:“侯爷风雅,涪州物产的确是独具特色。”

“说起涪州……”薄景焕顿了一下,威冷的脸庞难辨喜怒,“你与那名胡姬是怎么一回事,竟把一个飞贼放在身边?”

话题落下来,左卿辞平和应对:“侯爷想必也清楚,为取山河图我曾借助了几位江湖侠士之力,她正是其中之一,事后论功行赏,圣命赦了她的罪愆,我便请她护卫了一段时日。”

“一介护卫如此放荡无礼,公子怕是过于宽和。”薄景焕眉间掠过一丝森然,“区区胡姬,在试剑台上肆意妄为,令主人声名受污,其罪可诛。”

左卿辞一笑。“不过是些许戏弄罢了,真计较起来反而失了身份。”

薄景焕冷淡一哂。“我早年也曾游历多方,见过一些江湖人,初时新鲜,后来才发觉这些人放荡不羁,行事颠倒,德行极差,结交有害无益。”

左卿辞也不反驳。“侯爷说得是,武林中人随心纵性,确与世家截然不同。”

薄景焕瞥了他一眼,一字字当面敲打。“仁厚随和是好事,然而公子离府多年,乍一归来就落了耽迷贼色之名,平白受人指摘,实非吉兆。”

左卿辞不动声色。“依侯爷之见,我该如何?”

薄景焕沉默了片刻,话语慢而沉。“我与令尊同殿为臣,又与公子相交,实不忍见靖安侯府清誉有失,公子是聪明人,知晓轻重自有分数,不必外人赘言。”

左卿辞答得很客气:“侯爷好意,在下自当领会。”

薄景焕抬手自轩窗外折了一枝梅,只见娇蕊半绽,含露凝香,沾水后更为婉丽。“据说令尊正在考虑公子的亲事,六王的嫡女年方十七,尚未许配,不知公子可曾见过?”

左卿辞眸光一闪,口中淡道:“六王何等尊贵,家中女眷岂可轻见?”

薄景焕缓缓道:“我倒是在宫宴上见过一次,那位千金教养良好,秀美淑娟,可堪良配。我与六王也有几分交情,他晚年得女,极为宠怜,一直想替爱女择一位门第、人品俱佳的高婿。”

左卿辞微笑不答,仅是静听。

“花开枝头,唯待君子,公子以为如何?”薄侯带着傲意,抬手递过梅枝,话中一语双关。

薄侯素来冷面冷情,绝不是多事之人,这一番劝诫来得奇突,甚至不惜抛出六王之女为饵,是笃定他需要这份姻亲为助,对抗安华公主,夺下世子之位?这样优厚的条件,交换的却是……

左卿辞思索良久,合上手中的书卷。“让文思渊查一查伏守门外的探子是谁的人,威宁侯与飞寇儿可有过节?”

白陌刚应下,忽然一只灰隼拍了拍翅膀又来了,足上系了件东西,落在案上不耐烦地琢弄布结。

这一次布卷内是一枚方盒,细柔的丝绵束着一朵花,层层叠叠的花瓣熙然轻绽,花色是少见的浅碧,衬在宣纸上似一脉春色,边缘却又凝着一点雪意,入目清俏分明,异常独特。

白陌也见过不少好东西,悚然动容。“绿萼文殊?她又从哪里偷来?”

三十年一开花的奇株被她生生截下来,失主怕是要气魔怔了。震惊之余,白陌忍不住心下哀叹,一枚锡兰星叶激得她发了疯,接二连三捎些贼赃过来,真不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左卿辞却是笑了,将花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眸色格外愉悦,随后他落笔草就一张随笺,绑上了灰隼的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