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便是算上上一世,这也是我头一回来齐渊府。

齐渊将我扶下马车,门口的小厮们连忙迎了上来。

迈进齐府时,才发现这里竟是与想象的并不相同,先前总觉得以齐渊圆滑外露又十分豪气的性子,这齐府该是个金堆玉砌的地方,合该处处耀眼夺目才是,却是不然。

刚入得齐府的大门,便是一堵影背墙。墙身外头包裹着一层浅色花木,四角雕刻着云纹,中间刻的却是绿树青山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闲适的感觉,我瞧着这雕工,并非齐洌或张叔的手艺,那雕法习惯明显与他们不同,却亦是栩栩如生,山间的飞瀑仿佛活水一般,飞冲直下汇入流水中晕开波纹,缓缓流动。

齐渊伸手拉了我往里头去,我却是在般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拉着,明显有几分不适应,毕竟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却是想了想,罢了,他要牵便给他牵着罢。

绕过了影背墙,才看见这齐府的大致模样。梁柱山石,皆是浅色,却是梁上挂的纱帐竟是浅灰色,在风中微浮动着,如烟似画。左右两侧皆有回廊,粗瞧着,很是阔气,每隔不远便有装裱了的画作在上头挂着,似乎有不少我父亲的画作。却是根本不待我看清,齐渊便径直拉着我往厅里头去。

一入厅中,便有不知是哪处的香炉里头便传出淡淡的檀香味。厅里头也是一应的浅色桌椅,摆设倒是十分大气,却是仍没有细看,便被齐渊拉着一路绕过厅中的屏风,出了厅后门,顺着几步台阶下来,便又是一处内庭。

脚下踏着一方方石板,瞧着两旁的假山石景,直接入了齐渊的房中……

“齐一,去把瘀伤药取来。”

“是。”

齐渊将我拉到房中外堂的桌前坐下,随后便自顾将外衫脱了去,顺手搭在屏风上头。

我一时无聊,便瞧着他屋内的陈设。

他屋内的窗户竟是方窗,四边镂空雕刻着式样,外头浅灰色的纱帘微动,竟是有些好看。我其实一向是较为喜欢圆窗的,总觉得方窗子,有些死板,却是今日瞧着这方窗也尚可。

窗下头是个不高不低的案子,上头摆着笔墨纸砚,一侧有些个账本。平心而论,这个人并非只是有天分,他还是个十分努力的。

有些口渴,便低了头,面前浅石色的桌面上头,摆着一套翠绿的茶具。如此看着,颜色倒是十分醒目的。

我轻将那晶莹碧翠的小茶壶提起,里头果真有些汤水的,自顾翻了茶杯,便要倒水喝。

却是被齐渊伸手制止了。

“齐三!怎么茶水还未来?”他微蹙了眉,冲着外头道,随后又瞧着我,轻声道:“这水有些凉了,你再稍微忍耐一下。”

我瞧着他,道:“好。”

他坐在我跟前,脱了外裳,整个人都显得直挺修长。

“我方才瞧着,你府上仿佛没有侍女?而且感觉人很少的模样。”我忍不住开了口。

他轻声道:“有侍女,不过比少些罢了。你瞧着人少,是因为大部分人被我派去打理新园子了。”

果真是个有钱人。

说话间,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过了来,手中拿着账本,却是一过来瞧见了我,便又退下了。

“可否将齐洌叫来,我有些事情想托他办。”我带着一丝试探的口吻,果真瞧见他微微蹙了眉。

两人之间安静极了,我一时竟不知该把手放在何处。

所幸,齐三及时送了热茶进来,醇厚的茶香味缓缓溢出,闻着便叫人十分舒适,手也终于有了去处。

他抿了一口茶,又静了片刻,才转了头瞧着我,开口问我道:“你当我为何要娶你?”

我被他问的登时愣住,瞧着他很是郑重的神色,我竟有些慌张。

我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大约,我比较好用?毕竟与寻常姑娘家相比,我懂些商事吧……”

“像你这般懂商事的男子,我手里有一大把,我何必用一个时时事事办事都不方便的女子?”他错开了脸并不看我,微微低头,抿着茶水。

我瞧着他的侧脸,额头、鼻梁、嘴、下巴,线条英挺有力却又不那般逼人,甚是好看,如同墨笔勾画的一般。

“物……以稀为贵?”

这话一出口,我便瞧着他明显的怔了一下,眉头也缓缓的蹙在一处,便是不高兴了,这个男子依旧好看。

“你倒是会说……”

他的话还未说完,齐一便拎着一个大大的药箱子过来了。站在门口,拎着药箱子有几分赧然,道:“老爷,不知您说的是哪种瘀伤药,我便都拿来了。”

“恩。”

齐一将木箱子放在桌前,转身便飞速地退下了。

齐渊起身将小木箱打开,我瞧着,里头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约有十来个。齐渊从里头拿出了一个黑瓷盅,将椅子往我跟前拉了拉,坐在我面前。

那黑盅的盖子一打开便有一股明显的薄荷味,闻着便有丝丝清凉意,沁人心脾。

此刻他靠我极近,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轻易就能闻得十分清楚。不知怎的,我面上突然就燥热了起来。

我本想伸手接过,却是齐渊轻轻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扬起。瞧了两眼,却又将拨药的木片放下,直接伸手将药膏搽在我颈间。

不知为何,他的手指触到我皮肤的那一刻,引得我一阵战栗。

他猛地将手撤开,“还疼吗?”

本就不疼了,或许是太久未与异性这般亲近,一时有些不适应吧。我眯眼看着他,心中却暗暗决定:终究是他害我这般,总是要他内疚一回的,便让他以为是疼罢。

“你把头抬起来,这次,我再轻一些。”

我抬了头,眼缝里仔细瞧着他,他长睫微动,细细地盯着我的颈子,轻轻搽药,每每搽完了,还要吹上一吹。

却是这药本就清凉,叫他一吹,竟生出些冷意来,我忍不住地缩了脖子,战栗了一番。

他瞧着我这般,将药盅放下,伸手将我揽住。“都是我不好,你果真还是早些嫁给我罢,不然我总是不放心。”

我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去也是在想他方才的问题,他究竟为何要娶我?总不会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否则他不可能放过容韶,我也自知,没有叫人神魂颠倒的资本。

我思考了许久,仍是不得其解,轻声问他道:“你为何想要娶我?”

他轻轻放开我,瞧着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虽与你接触不多,却总有一种熟悉感,而且你总是能轻易的影响我的情绪……”

我蹙了眉,这其实是我最不愿听到的。因为这种熟悉,是上一世我同他合作了许久才积攒下来的,能够影响他的情绪,亦是因为上一世合作许久,我知晓他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