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回头看了珍儿一眼,连忙对她道:“你还不快去把脸上的妆容洗了去?”

“是。”珍儿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那王嬷嬷几番要说话,却是看着我的表情,生生吞了回去。

“母亲且听听这小厮如何说的吧,便是那县官判案,也得听听证人的供词。何况,女儿也想知道,女儿究竟是如何将画卖给这小厮的,又究竟卖了多少银钱。”我俯着首,跪在母亲跟前。

王嬷嬷一听这话,在一旁笑的甚是得意。

母亲朝一旁的小厮挥了挥手,齐六口中的布巾便被取了出来。一取出来,他便大声嚎叫着:“冤枉啊!夫人!万万是冤枉啊!”

“你先说清楚,究竟是谁冤枉了!”母亲蹙着眉,在桌上撇着齐六。

齐六往前跪行了两步,“夫人呐,小的冤枉!小的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那嬷嬷见了小的便往小的怀里塞了两张纸。”说这便看了一眼王嬷嬷,而后继续道:“小的正懵着呢,哪知道这嬷嬷叫了两个人伸手便逮了我去,还给了我两棍子!”

母亲手中原本捏着那宣纸,此刻却是攥得紧紧的。

王嬷嬷瞬时懵了,立在一旁几番忍不住要上前打齐六,却是若现下打了,更坐实了她的罪名,气得她手上青筋握的直凸起。

“还非要叫小的说什么容韵将这些个纸卖了给我,可小的实在是不认识什么容韵啊……”齐六演的当真是生动真实。

听了这番话,母亲已然脸色铁青。

王嬷嬷两步上前,劈手便给了齐六一巴掌,大吼一声道:“你这腌臜玩意儿,你胡说什么!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连忙向孙嬷嬷使眼色,孙嬷嬷得了令,低声道:“啧,这主母还着这里呢,王嬷嬷你未得令便这般打人,不太好吧?”

“母亲,您手里这两张图,确实是韵儿画的,却是在正月十五那天夜里,咱们去看鼓上舞时便丢了,本来不过两张画罢了,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女儿便未声张……”我在母亲跟前轻声细语的。

“是女儿的错,女儿没管好自己的画儿,才惹出这等事端。”我直接开口认错。

母亲一听正月十五,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边伸手将我拉起来,一边道:“这哪里是你的错?若是旁人有心,你纵是个细致的,她也能得了手。”

王嬷嬷瞬间跪在地上,“不是老奴啊!老奴向来对夫人和大小姐忠心耿耿,夫人万不能仅凭这小厮的话,便冤枉了老奴啊!老奴当真是冤枉啊!”

“王嬷嬷,您可别做出这么些腔调来,在夫人跟前高了状,一大早便来冤枉小姐的人,可是您呢!”孙嬷嬷此时故意添油加醋。

母亲听了王嬷嬷的话原本有些心软,却是登时面色又严厉了起来。

“母亲,容韵儿说句话。虽然王嬷嬷她一向是侍候姐姐的,素日里也不怎么喜欢韵儿,偶也有打骂女儿院里的嬷嬷丫头的,却终究是这府上有些年纪的嬷嬷了,还帮着母亲亲手将姐姐带大,想来同姐姐感情自是不一般……”

我装作踌躇的模样,努力挤了些泪出来,“要不就算了吧,女儿也没什么的……”

母亲面色阴翳,低声道:“你们先把这小厮带出去,给些银钱。”

齐六走了,我心中便也松了一口气。

王嬷嬷仍在地上哭着:“夫人呐,老奴在容府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可万万不能这般便曲解了老奴。”

母亲眸中有几分厌恶,低声道:“罚你一年工钱,你可服?”

那王嬷嬷一愣,只得俯首,开口道:“老奴……服。”

“母亲,那珍儿?”我有几分犹豫,却是有给母亲添些厌恶王嬷嬷的意思。

母亲起身,“恩,留下吧,这么瞧着,她仿佛也是听你话的。”母亲看着我:“其实,只要你不是出去卖画,丢了我们容家的脸面,那母亲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哎,都这般晚了,快随母亲去用早膳吧。”

“好。”我轻轻向母亲施礼。

一大清早,一场闹剧便这般草草结束了。我知晓王嬷嬷还跪在地上,却是连瞥都没瞥她一眼。“王嬷嬷若要跪,便去姐姐屋里吧,姐姐若是知道您犯了这般挑拨我们母女关系之事,怕是要气上好一阵子呢。”

同母亲用过早膳,我便一路回偏院了,回来的路上孙嬷嬷终究是忍不住了,“姑娘啊,您就是仁慈,为何今日不直接把那王嬷嬷打发走了?”

“嬷嬷别急,况且你看母亲今日的神色,可有半分想把王嬷嬷送走的意图?”我低声道。“不若干脆做个替母亲着想的乖女儿,还能博几分母亲的歉意。”

孙嬷嬷蹙了眉,叹息一声,道:“姑娘啊,其实今日夫人的做法当真是叫老婆子我心寒,她今日一进来时,老婆子我几乎笃信了,她是要将我同珍儿赶了走的。”

“嬷嬷放心,只要有我在,便绝不会叫你们受委屈的。”我轻声道。

孙嬷嬷低了头,走在我身边:“也是奇怪,若是从前小姐这般说,我定时不信的,如今,却是深信不疑。”

“那便对了。”我带着嬷嬷往屋里头去,“嬷嬷你一向是待我极好的,大约是这天底下顶好的嬷嬷了,我定然不会叫人欺侮你。况且我们同心一体,欺侮你,便是欺侮我这个主子无能。”

却是屋里头珍儿正等的焦急,见我进来,连忙跪下:“今日之事,是珍儿连累小姐了,可我从来不知夫人她竟是如此厌恶我。”

我蹙了眉,一把将她拉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此事与你何干,不过是小人挑拨罢了,不必在意。”

珍儿却仍是满脸的歉意,有几分战战兢兢地模样,看得我很是心疼:“无事的,你且放心吧,母亲说了你能留下。”

孙嬷嬷也是笑得看着她,珍儿瞬时有跪下了:“真的?多谢小姐!不然珍儿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你且起来,我还有事要交给你做。”我将珍儿拉起来,在耳边低语了几句,她便领了差事去了。

我叫孙嬷嬷在案上铺了纸,提了笔接着画。却是心里盘算着,此番王嬷嬷不能走,就这般走了,到落得一身轻闲。不仅如此,母亲瞧着她往日有功定会再给她一大笔银子,日子便是真正的逍遥了。

这怎么使得,来日她还有大用呢。

不过王嬷嬷此行,必然也是宫里头那位的授意。我本以为她一计不成,还会在生一计,哪知竟消停了。如此瞧着,又仿佛并非那太子殿下的授意。如今的情况,只能且行且看了,说不准人家正在宫里头酝酿着什么惊天的谋算。

再过上些日子,待到四月初六便是皇后娘娘的诞辰了,姐姐入了宫不说,有我父亲这般文雅人,我怎么也得去露一面了。更何况,我也想瞻仰瞻仰那庆皇贵妃的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