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Everyone·(第4/5页)

“关于她在下议院的初次演讲。”

“你是说,被库尔松夫人打断并揭露了她的身份的那一场演讲?”

“那不是真的。”梅急了,“即便库尔松夫人没有在那时揭穿她的身份,马尔堡公爵夫人本来也要承认这一点的。不信你看——”

她拿出了那份玛德交给她的演讲原稿,递给了布拉奇太太。

“当马尔堡公爵夫人发表初次演讲时,我就坐在下议院的观众席上,布拉奇太太。”亨利庄重地开口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份稿件上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的确是原封不动地将她的演讲翻抄了下来。”

布拉奇太太仍然在屏气凝神地读着,没有回答。她的神色十分严肃,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怕,这缺乏热忱的态度让梅禁不住在心中嘀咕,怀疑她是否真的会真的像玛德所说的那样,能够帮助到康斯薇露——梅对布拉奇太太一无所知,只除了她似乎是一个在妇女权益促进团体中非常有影响力的人这一点。

她想起了玛德请艾略特勋爵转交给亨利,再由亨利转交给自己的那封信,尽管她只读了几遍,却仍然清楚地记得当中的几段只言片语。

“……如果我主动前来找你,就会让政府明白你与我之间有着联系,从而连累到你,因此我不得不用这样繁琐的方式与你联络,你是我如今唯一信任能替我完成这件事的人选。”

“……政府想要最大限度地抹掉乔治·丘吉尔的存在,免得她作为女性的身份会对现有的社会进行冲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但公爵夫人想出了应对的方式。她只是需要我们的帮助,而我相信,任何一个有抗争意识的女性,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助公爵夫人。”

“……因此我将这份演讲原稿交到你的手上,梅,并希望你能与布拉奇太太一同揭露出真相,这件事很紧迫——”

布拉奇太太的一声咳嗽,让梅立刻抬起了头来,玛德的信件在她脑海中烟消云散,她紧张地向对方看去,布拉奇太太仍然是那副模样,气势凌厉,眉眼肃穆,梅感到焦虑翻腾着将她的心重重压在了深渊之下——我该怎样才能说服她?

“这么说,公爵夫人是打算牺牲自己,为妇女取得选举权?”

布拉奇太太开口了,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梅登时松了一口气,“没错——是的——就是这样,”她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下您该愿意——”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格雷小姐。”布拉奇太太摇了摇头,挺直了身子,“让我猜一下,你想让我为公爵夫人给予一场演讲,实际上是想让我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对吧?毕竟,对于那些既没有看过演讲原稿,也不知道公爵夫人原本就打算说出真相的人而言,公爵夫人只是一个被揭穿了的伪君子,欺世盗名的骗子,甚至更糟,女人。”

梅如同捣米的臼子一般点着头。

“但凭什么我发表了一场演讲,这个情形就会有所好转呢?即便我们给到场的每一个人都发一张演讲原稿,但谁能说大家都会从公爵夫人的最后一句话里读出同样的意思呢?罗克斯堡公爵要站在那儿向每一个人保证稿子里的话都是真的吗?再说了,只是因为他是一位公爵——毫无冒犯之意,公爵大人——也不见得每个人都会相信他的话。”

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从来就不是像康斯薇露那样能言善道的女孩。在信上,玛德只是告诉她,布拉奇太太在妇女团体中的地位,并指出她的演讲会很有影响力,其他的便没有过多的解释。梅总抱着一种期望,似乎只要她送来了演讲原稿,告诉了对方需要她做些什么,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她求助地向自己的未婚夫看去,但亨利却点了点头,“布拉奇太太说的的确非常有道理,梅。”他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难道就没有您能做的事情吗?”她绝望地问道。

“我当然有可以做的事情。”布拉奇太太探过身子,与她对视着,前者眼神里有某种奇异的光,让梅忍不住胆怯地想要往后退,“只是我并不知道那是否是你想要我做的事情,也不知道那是否是公爵夫人需要我做的事情。我当然能明白公爵夫人在这件事上做出的崇高牺牲,也能明白她正在为妇女团体争取着多么难得的权益,但我并不希望帮倒忙,格雷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您怎么可能帮倒忙呢?”梅忍不住反驳道,“我只是需要您把这部分真相说出来而已。”

“但是要如何说出呢,格雷小姐?”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有许多人恨着公爵夫人,尤其是在她的身份被揭露以后,如果我们在揭露真相时不小心一些,恐怕会引发更多的愤怒——”

“我知道,那些男人——”

“不仅仅只是男人,格雷小姐。”

梅愣住了,她想起了玛德在信上写的那句话“任何有抗争意识的女性,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助公爵夫人”,但她又接着想起了,其实有不少贵族夫人都不赞同康斯薇露的所作所为,英国人亦有,美国人亦有,她们认为康斯薇露破坏了上层阶级的游戏规则——一个女人与自己丈夫的堂弟单独结伴穿越半个南非大陆,像什么样子?一个贵族夫人竟然插手政治事务,成什么体统?更不要说被关进监狱,在法庭上辩护,参加补选了这些行为了。她们恨着她的同时又羡慕着她,羡慕着她的同时又妒忌着她,妒忌着她的同时敬佩着她。但无论这感官有多么复杂,那群贵族夫人都不可能公然站出来赞成一个规矩破坏者,哪怕知道了真相。

“我想,你已经理解了我的意思。”布拉奇太太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很乐意帮助公爵夫人,乐意这个词不足以形容我对此的感受——但我的乐意于事无补,这是一个顽固的社会,顽固的国家,顽固的人民,一场演讲在这些面前是脆弱无力的。”

梅咬紧了下唇,手指咬紧了手掌,心脏咬紧了血管。

玛德相信她,在康斯薇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她——“让大家知道真相,”玛德在信件上写着,“只有人们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公爵夫人原本想要做出怎样的牺牲,才能推动下一步。”——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一场演讲解决不了的事情,十场演讲能够解决吗?她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吗?还有什么是她能做的?想啊,梅,快想啊。康斯薇露能在餐桌上对殖民地侃侃而谈,能顽强地从雪山遇难中活下来,能与德兰士瓦共和国的总统商议并签下和平协议,为什么你什么都做不到呢?

梅感到自己的眼泪几乎都要随着最后这句在心中的叫喊一并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