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Isabella·(第2/3页)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斯塔福德郡的斯塔福德市是个特别无聊的地方,看上去就与英国千篇一律的乡村没什么区别,同样有着村落,广场,教堂,以及一栋历史悠久的贵族宅邸。街上的人认出了伊莎贝拉与温斯顿,边走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经常会转来一双惊慌的眼睛,打量几秒与玛德汇合的他们,又赶紧转开,生怕被人指责自己在窥探。

玛德看上去则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我以为我失败了!”一上来,她便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伊莎贝拉用了一秒才意识到她在说路易莎·克拉克的事,“我昨晚与她谈了许久许久,她都不肯答应我出庭。原本我已经心灰意冷,结果今早又收到了她派人送来的便条——她终究是想通了。我们有证人了,公——我是说,乔治,只要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一两个能证明路易莎谎言的证人,一切就能按照计划进行了。”

伊莎贝拉同样为此感到高兴,却又觉得事情顺利的有些蹊跷。“你确定她不会临阵脱逃?”如果法院允许她传唤证人,却只发现证人从盥洗室的狭小窗户中逃脱了,哈利·罗宾森恐怕会当场高兴得跳起舞来,陪审团会对此怎么想,就更加不言而喻了。

“从纸条上看,她的语气很坚定,甚至有些太过坚定,都有点不像她了。”玛德说,“我相信她会前来的。”

路易莎·克拉克的回心转意,就像是某种预示一般,从那以后,伊莎贝拉等人的运气就突然好转了起来——他们接下来在斯塔福德的行动,简直顺利的不可思议。

从前,玛德第一次为了恩内斯特·菲茨赫伯的案件拜访斯塔福德时,这儿的村民大多数连话都不愿意与她说上一句。不仅仅是因为玛德的穿着打扮与这个保守传统的城镇氛围格格不入,更因为在这些人的眼中,玛德不过是一个多事而且好打听的女记者,不管她如何解释自己是为了一群受害的女孩伸张正义,也鲜有人理睬她,即便有那么几个,也是看在她给出的高额酬金的份上,才勉强开了口。

然而,见到伊莎贝拉与温斯顿亲自前来这儿以后,村民们的态度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玛德前脚才刚刚警告过大家,说这儿的村民口齿严实,立场坚定,不会轻易动摇,后脚便眼睁睁地看着同一个拒绝了她的村民在温斯顿面前毕恭毕敬,有问必答,甚至殷勤地主动提供了温斯顿还未询问的情报。

人人都觉得温斯顿与伊莎贝拉是帝国英雄,为英国立下了那么伟大的功绩;而阿尔伯特则是战无不胜,为英国挽回了荣光名誉的少将,又是地位高贵的马尔堡公爵。不管他们打算要做些什么,总归是不会出错的。伊莎贝拉不仅很轻易地就得到了想要打听的情报,甚至没怎么费力就说服了好几个人前去伦敦上庭作证。

“换个思路想想,”她劝慰着闷闷不乐,站在街边一根接一根抽烟的玛德,一瞬间仿佛看见早上生无名气的自己,“就算哈利·罗宾森来这儿打听消息,也不可能套出什么。当初巴登斯先生来这儿收集玛丽安娜被谋杀的情报时,不也碰了一鼻子灰吗?——这就是为什么路易莎小姐得以那样肆无忌惮地在法庭上撒谎,她以为我们为了能成功起诉恩内斯特·菲茨赫伯,是不会揭穿她的谎言的。”

“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玛德轻吁了一口气,对走过两个挎着篮子,正对她怒目而视的老奶奶嫣然一笑,“我曾经有选择可以做一个男人——我学习拳击,有一部分就是为了想要摆脱女性的身份,但我最终接纳了我自己。我生气的是那些受苦的女孩们在这些村民的眼里还比不上一个头衔,一个名声,一个身份而已。令我气愤的是现实的赤|裸残酷,不是我自己。”

那我气愤的又是什么?伊莎贝拉不由得心想。是我自己,亦或是这个也许永远不会迎来真正公平的世界?

“我们该回去了,”玛德将烟蒂在脚下踩灭,将它踢入了泥泞中,语气又恢复了轻快,“我还与哈利·罗宾森有个约会——可不想去得太晚,让对方误以为我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要将这些证人交易给哈利·罗宾森,以换取私底下偷偷采访恩内斯特·菲茨赫伯的机会。明天,当这些证人抵达伦敦的时候,他们会被介绍为辩方的证人,而非控方的——村民不会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也不会明白那两个词意味着什么,只有等来到法庭上才会意识到自己站错了边,但他们那时已经发了誓,没有退路,不得不说出实话,证实路易莎撒了谎。

采访只是一个障眼法。玛德会假意向哈利·罗宾森坦白,告诉对方她认为对方的胜率很高,恩内斯特·菲茨赫伯极有可能会被无罪释放。而这么一来,乔治·丘吉尔就会输掉庭审,而她也会再一次损失一个上好的报道,就像艾格斯·米勒的案件一样。她打算通过采访恩内斯特·菲茨赫伯来弥补这一点,为此甚至不惜将乔治·丘吉尔辛苦找来的证人交换给他。

这个提议对哈利·罗宾森而言百利无害,采访是安排在庭审之后的,到那时即便哈利·罗宾森反悔,玛德也无计可施;即便他守约,恩内斯特·菲茨赫伯也是一个令人绝望的采访对象。对应的,他却可以从伊莎贝拉手中抢走她“最大”的筹码,从而证实自己的委托人无罪。就算哈利·罗宾森察觉其中或许有诈,也难以拒绝这个交易的巨大诱惑。

这是昨晚康斯薇露在前途看似一片灰暗下,孤注一掷想出的计划。

几十个小时以前,当路易莎·克拉克还没有同意出庭,当她们以为舆论形势会非常严峻时,这看起来还是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蓝图——玛德与检察官已经先后在企图找到证人一事上碰壁了。村民们担心自己出面作证斯塔福德男爵的继承人是个杀人犯和强|奸犯,会害得自己被赶出村子,失去工作与租赁的土地,因此什么也不敢说——至少,不会对一个小小的没什么经验的检察官说。

很显然——伊莎贝拉在登上回程的马车,回头向这个平凡无奇的小镇看去的时候,早上的想法又钻进了她的脑袋,轻声对她说道——所有昨天你自认为万分棘手,无比绝望的一切,在一个有权有名的男性眼中的世界里,都是能迎刃而解的,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如果坦诚了乔治·丘吉尔就是马尔堡公爵夫人,你会永远失去这一切——手握的权力,名声,特权。没错,你仍然有能做的事情,但那就像笼子里的金丝雀拥有的空间一样狭隘。所有能真正证明你的能力,所有能让你名垂青史的成就,都是以乔治·丘吉尔的名义完成的。